第98节(1 / 2)

长命女 我想吃肉 3330 字 2天前

世家各有其发源地、兴发之所、势力范围,在这些地方他们宗族强横,轻轻松松就能拥有庞大的庄园,里面也会隐藏许多不愿意交给朝廷的人口。一所大庄园,为了抵御匪盗,通常也会有自己的简易武装。普通的乡民聚族而居,宗族也会有自保的武装。【1】

这些都是常识。

京兆的情况又有所不同。在京畿,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底线,不会去跨过这道红线。不同的时期这道线的位置也有所不同,譬如前前朝的时候,各家部曲衣甲鲜明的就驻在城外,偶尔还斗个殴什么的。这种状况在当今就不可能发生。即使是发源自本地的世家,到现在也比较克制,他们会有各种名目将这些“合法化”。

这样即使查出来了,只要不太过份,也不会被问太重的罪。

袁樵知道底线在哪里,别人看他危险,他心里很明白,【历朝历代括隐的官儿还少吗?被群起而攻的又有几人?谁家犯了事之后,拿这个罪名当添头添错了?】

只要袁樵不去动根本,剪剪枝叶,顶多有几个人哔哔两句。哔完也就完了。

【再说了,我说杜家打算拥兵造反了吗?我说了有隐户就会兴兵谋逆吗?都是你们不懂事的瞎猜!拿多出来这几号人就说杜氏要谋反,我袁家不过了吗?】

黄赞有点不大明白,但仍然说:“这是京兆地方发生的事情,还是要纪申知道的好。”

萧司空道:“不错!快请他来。”

纪申此时正在听宋奇汇报此事,原本以为袁樵是要清查杜氏强夺民田之类的问题。不想宋奇告诉他:“袁御史比着杜府查抄来的账簿,查出杜府瞒了数百户的户口。”

纪申拍案而起:“杜氏深负国恩!袁樵、袁樵,嗐!”他匆忙赶到宫里,与萧司空、黄赞商议。

赶到政事堂,彼此交流了意见,纪申问袁樵:“则你这又是何意?”却见袁樵又施施然抛出了另外一句话:“别人家有隐户,可没有子弟在军器监啊。”纪申瞠目:“那他真该死了!”

杜、赵子弟遍布朝野,也沾过军器监。“军器监掌缮造甲弩之属,辨其名物,审其制度,以时纳于武库”,手中是有武器流通的。武器最多的地方其实是武库,但是早在桓琚要动手的时候就已经把武库换人了。袁樵只好拿军器监来说事。

对,光有人口没有武器算什么兴兵起事呢?大户人家在册的奴婢就不是人了吗?哪家在册的奴婢没个几百号人?但是,有武器就不一样了。一旦有了武器,则只是自家在册的奴婢就能成“奇兵”了。多少次的政变,双方没少干把家仆武装起来的勾当。

【原来陷阱在这里呢!】崔颖瞥了袁樵一眼,【这下杜氏不是谋逆,也是谋逆了。呸!我看他们宫中投毒,就已经是谋逆了。】

萧司空翻着奏本问道:“袁樵,你还要向圣人要人搜查什么?”

袁樵道:“崔中丞追查毒药来源,线断了。”一般而言,能为主子干这种事的,都得是心腹,轻易不会被“处理”掉,那么躲藏的地方就很值得思考了。

萧司空道:“事不宜迟,这就奏明圣人。”宫里出了投毒案,圣人恐怕到现在都睡不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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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了两仪殿,崔颖、袁樵候在殿外,三位老臣先进。

桓琚故意说:“卿等三人同来,想来是查出什么来了?”

萧司空沉默地献上了袁樵查询的结果。

桓琚对他们的效率颇为满意,看到清查出的土地还夸了一句:“办得不错!”看到户口,尤其是精壮男丁的人数,勃然大怒:“杜氏这是真的要造反呀!”他眼睛里只看自己想看的东西,才查你谋逆,你就真藏了这些男丁!

纪申先请罪:“是臣失察之过。”

桓琚道:“是杜氏目无纲纪,与卿何干?”

纪申便请求桓琚下旨,将这些人编入京兆的户口:“圣人,这些百姓完税纳粮则为良民。”

桓琚想了一下,道:“便依卿。都说说,有什么人适合军器监吗?”马上就换!现在就换!当年他还信任杜皇后、对杜家宽容的时候,将武器交由这些人看管他是放心的,今时不同往日了!桓琚只恨自己为什么换武库令的时候没把军器监一块儿给换了。

萧司空与黄赞交换了一个眼色——圣人早就把武库令给换了,军器监不过是漏网之鱼,看来早有所防范。如今再查出这些人口来,圣人心里是认定了谋逆。

萧司空一派高人风范不与黄赞争抢,由黄赞推荐了一个人,桓琚旋即令此人往军器监赴任,再将原军器监一干人等下狱,审!

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行了,谋逆案这也算是定了。就差个判刑,然后把皇后一废,圣人就能消停了。国家应该再也没有更大的案子了。

桓琚也对这样的进度非常满意:“卿等国之干城。唔,袁樵还要再查什么?宣他进来吧。”

袁樵等到了面圣的机会,桓琚对他的卖相很满意,笑道:“卿果然是少年英杰!你接下来要做什么呀?”

袁樵如实禀告要去查查毒药,桓琚极感兴趣:“要快。周明都呢?”

周明都好好一员大将,进来总被御用做抄家手,这一次又得到了要与袁樵配合的指令。周明都话一向很少,桓琚下令他便听从。

袁樵以为,只要参与购买、炼制毒药的人还没死,就一定是藏在隐蔽的地方。大家族常有这种事情,奉命做了坏事,出去躲一阵。但是如果躲得太远了又极有可能出意外,最好的办法就是往附近的庄园里一放,等风头过去了再出来。

袁樵有八成的把握,此人很可能还在京郊的那些庄园里。

崔颖忽然明白了。【我想要找到一个连结的人,若是这个人本身就“不存在”,或者躲到了一个“不存在的地方”呢?】

他之前是审问过杜府的仆人的,并没有人能够提供相关的线索。所以他用了一个笨办法,把两市相关的商家、京城的医者给过了一遍。绝大部分药品的流向都很清楚,同时还查出几个谋杀案,就是没有查到与徐国夫人有关的线索。

现在就说得通了,如果是一个不存在于除了杜府自己的小账之外任何记录上的人、一个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记录的地点。崔颖就算是找到死,他也找不到。

纪申也请旨,让京兆府的人跟着周明都的抄家队,一边抄,一边就把这些人编到户口里。田地也就趁授给这些人,造册登记,再多一项税源。

桓琚道:“那便快些办。”

纪申的事情也不少,也不是亲自去,他依旧是派了宋奇与袁樵配合。宋奇带着京兆府的书吏、衙役等,与袁樵、周明都挨个往杜氏的庄园里去拿人。宋奇与袁樵并马而行,感慨地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看到袁郎,才惊觉我已老啦。后生可畏呀!”

袁樵耳朵动了一动,口气里带一丝腼腆地道:“还要向少丞多多请教。”

“不敢,不敢。”

两人不咸不淡地扯着客套话,清查的工作进行得却并不快,庄园颇大,不似在京城封锁那样方便。宋奇在意人口土地,袁樵和周明都在意人犯,各有侧重,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就在第三天的时候,本该归宋奇清点的人口里却出了一件要上报给袁樵的事情——庄园上的一个管事揭发了庄中某人是为徐国夫人购买毒药的心腹。

宋奇惊叹道:“我以为自己世事通透,竟没想到还有这等事情!后生可畏啊!”人冒出来了,他便猜到了原委:【如果不清查庄园,这件事情也就瞒下来了,他们依旧是杜氏的家仆,还种着杜家的田、吃着杜氏的饭。即使庄园被查没了,不过是再换一家主人。则是否揭发又有什么关系?更有甚者,事情连着徐国夫人,揭发岂不是找死?现在不同了。】

袁樵将被揭发的人带回交给崔颖审讯。

投毒案困扰了崔颖很久,他硬是在审讯杜云的间隙里抽出时间来将这个家奴审了一遍。“崔老虎”的名头极响,家奴在“反正都是死,是一刀毙命痛快,还是被他给折磨死”之间,选择了招供之后被处死。

自此,投毒案的轮廓也渐渐清晰了起来,原本这个案子结案很模糊,现在终于可以说并没有冤枉徐国夫人了。一份大致的案情又摆上了桓琚的案头,徐国夫人指使家奴取得毒药,亲自将毒药拿带到了宫里。她是皇帝的岳母,捎带些许物品是轻而易举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