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吃了些热汤热饭,葛馨宁便觉十分困倦,连日来的疲惫一齐涌上来,累得她几乎连坐都坐不稳,只好早早地掩了门,吹灯歇下。
本想着这一晚无论如何可以睡个好觉了,不想到了后半夜,隔壁屋里忽然吵闹起来,一会儿弹琴一会儿唱曲的,竟是片刻也不得安宁。
葛馨宁困倦已极,空在心中暗恨,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当然,就算有力气起身,她也是没有勇气跑到隔壁门口去叫骂的。
如此折腾到了五更,天色微明,葛馨宁只得拖着疲惫的身子出门,预备赶路。
恰巧此时隔壁房间也正要出门,葛馨宁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见是一个极清俊的青年公子,带着个相貌平平的小丫鬟,行色匆匆,显然也是急着赶路的。
“原来是主仆二人夜宿一室,如此伤风败俗,难怪……”葛馨宁心里暗暗鄙夷。
那青年公子本已走过葛馨宁的面前,这时却忽然转过头来,向她一笑:“夫人也是赶路么?不知要往哪个方向去?在下要往漠北,若是顺路,不妨同行,一路上有个照应也好。”
葛馨宁慌忙后退几步,肃容道:“我想不必了,男女有别,同行不便。”
这话已是明着讥讽对方目无礼法,不料那公子折扇轻摇,微微一笑:“既然男女有别,夫人独身一人与车夫同行,难道便不用顾忌了么?”
葛馨宁本已憋了大半夜的怒气,此时闻言如同火上浇油,忍不住冷笑道:“佛心见佛,贼心见贼!”
“同样的话,在下也可以一字不改地奉还给夫人。”那公子摇了摇扇子,自以为潇洒地笑了一笑。
葛馨宁不愿再与此人纠缠,干脆从他身旁绕过去,径直下楼。
谁知那人偏在后面一步不落地跟了上来,边走边道:“在下姓秦名産,字子产,号皓如居士,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葛馨宁装着没听到,加快脚步走了下去。
何老伯已在楼下等着,见葛馨宁出来,忙上前招呼。
葛馨宁急于赶路,说好了不在客栈中吃早点的。何老伯早已替她包好了点心,一刻工夫也不敢耽搁。
葛馨宁看见何老伯的眼角也有倦容,知道他在马棚之中歇得并不舒适,心中不禁微感歉疚。
出了镇子,马车加快了速度,葛馨宁忽然留意到后面还跟着一辆车,一路走走停停,竟是紧跟在她的这辆马车之后,既不肯超越,也绝不落后。
葛馨宁想起从前听到的种种传言,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江湖风波险恶,该不会真的让她遇上坏人了吧?
葛馨宁越想越害怕,原本一直昏昏欲睡的,这会儿出了一身冷汗,倒觉得清醒了许多。
这时后面那辆马车的帘子忽然被掀了起来,从窗口探出一张笑脸。
葛馨宁微微一愣,满心惊惧立时换成了恼怒。
原来还是那个可厌的家伙!
她并未答应同行,此人却还是死皮赖脸地跟在后面,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是旅途寂寞,有心戏弄别人,以为可乐么?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在!
葛馨宁恨恨地摔上帘子,缩回车中躺下,再也没有起身向后面看一眼。
本以为这种人不外乎图个有趣,没人理他自然就作罢了,不料午间停下来休息的时候,竟然又看到了那张可厌的笑脸。
这还不算完,到了晚上,此人竟然无视葛馨宁愤怒的目光,厚着脸皮又跟她住进了同一家客栈,而且明说要住葛馨宁隔壁的房间,害得葛馨宁被店小二用好奇的目光盯着看了很久。
这一夜倒是勉强还算安静,可是次日一早再次看到那张笑脸的时候,葛馨宁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疯掉了。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了好几天。
掐指算来,离开京城已经接近十日。
没想到自己竟能在马车上坚持这么久,葛馨宁简直有些佩服自己了。
这一日,依旧是马不停蹄地奔波了一整天,依旧是找了一家客栈住下,隔壁依旧住着一个讨人厌的家伙,以及他的影子似的小丫鬟。
车夫说,这是这条路上最繁华的一个镇子了,往北只会越来越荒凉,再有七八日便有可能会遇上战场上退下来的散兵游勇,那时的路可就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