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天作不合 许乘月 2600 字 2天前

“咳咳,我求了我奶奶好几日,她才同意派人帮我向夫子告假,还帮忙瞒着我爹,”樊琇俏皮地眨眨眼,“她老人家今日在这里听戏,我既承了她庇护,自该过来接她一道回去,聊表孝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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馔玉楼后院有大戏园子,从午时开锣,唱戏的、说书的、变堂彩戏法各种班子接连登场,至夜放散。

所以后头的热闹可不比这前头大堂逊色半分,从天亮到天黑都是人来人往、宾客满座的。

结束与同窗们寒暄笑谈后,樊琇熟门熟路进了后头戏园子,在戏台对面二楼雅阁内寻到自家奶奶。

她摒开自家侍女,卖乖地替奶奶捶着肩,同时低头在奶奶耳畔,压抑着雀跃欣喜,极力轻声道:“奶奶,我们今日在南郊见着成王与信王府二姑娘了。两人都做寻常打扮,未带随护。”

其实她今日去南郊是为旁的事。无意间遇见赵荞、赵昂这两人,这算是意外收获。

那两人今日都特地着了中等布料的宽袖夏衫,无贵重佩饰,按说看起来应当与周遭人群里那些闲散富家子没有区别。

奈何成王殿下那份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风采实在出挑,当真是披个麻袋也遮不住,往人堆里一站便是实打实的鹤立鸡群,想看不见都难。

“哼,我说什么来着?就那泼皮野脚的性子,自投罗网真是半点不稀奇。竟还能说动成王同她一道下山,送咱们个大便宜,”樊家老太太眯着眼冷笑,“确定没带随护?暗卫有么?”

樊琇歪着头笑觑着奶奶的侧脸,颇有点邀功的小得意:“他俩在轻漪湖旁看别人玩莲花灯时,我特地让人撞了成王一下。他险些落水也没见有暗卫现身来护,可以确定他俩是背着人从泉山偷跑下来的。后来我又派人跟到近前听了他俩说话,他俩已订下轻漪湖旁那座‘水陌朱楼’,明日午后会在那里喝酒听曲。我留了尾巴跟着。”

“意外之喜啊。明日正好将这两位一并‘送走’。”樊家老太太面上每一根皱纹里都是笑意,随手指了指几案右侧的座位,“坐下慢慢说。”

内卫总统领林秋霞的手下从落网刺客们口中审出的“暗杀名单”,其实是一个障眼法。

松原那头给出的指令确是“以杀戮造成京中恐慌”,但因在镐京坐镇的那位暗线突然要求杀掉鸿胪寺宾赞岁行舟,导致刺杀之事还没开始便被金云内卫察觉,多名刺客接连落网,“暗杀名单”便被迅速作废,改为第二预案,刺杀目标指尚林苑行宫的武德太上皇。

尚未落网的刺客们近来之所以蛰伏不动,等的就是“南郊送暑”这个天赐良机。

最让人忌惮的金云内卫如今还在为那份已不作数的“刺杀名单”在城中忙得团团转,无暇顾及南郊,这为第二预案的执行帮了天大的忙。

“我今日带人将南郊那边的四下都看过了。往山上行宫有北军精锐驻防。打听了几句,估计至少有五千人。若不能找到隐秘小径,咱们那点人想要接近山上行宫主殿,怕是难了点。”樊琇端起茶盏小口啜饮。

樊家老太太微眯着眼,听了这消息后并无失望神色。“连日来内卫搜城抓捕,我们已经折了太多人。就算‘那位’将自己手上的人全压上也凑不够两百之数。这点儿人,哪怕服了‘斩魂草’,妄想冲击五千北军的防线也是不够死的。山下如何?”

樊琇不懂她为何问这个,却还是认真回忆了各处细节:“山下的防务松得多。前去游玩的人都喜欢围在轻漪湖‘水激扇车’附近,皇城司卫戍派了十二队人沿湖巡防,旁的地方布防都很薄弱,比邻水冬神祭典那次差远了。但那边的地形有不少假山、亭台、小林错落,不像当初邻水祭典台近前那么方便迂回穿插‘放风筝’。”

“上回在邻水‘放风筝’困住了皇城司卫戍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被金云内卫杀得一个不留。我早说过,花里胡哨的招数没用。”

樊家老太太垂眼觑着下方戏台上刚刚上演的堂彩戏法,手指在腿上轻轻点着。

“‘那位’说了,这回不必执着于山上主殿里那位太上皇,就山下那些人,有一个算一个,杀得越多越好。”

樊琇闻言有些心惊,手中茶盏歪了歪,茶水险些泼在自己身上:“‘那位’又改了主意,决定屠……平民?”

“对,‘那位’眼下能出动的人手就那么点了,既要杀人造成恐慌,杀三五百平民与杀一个太上皇,引发的恐慌相差不会太大,自该选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樊琇咽了咽口水:“奶奶,在山下对平民动手是更容易成,可万一,山上的北军冲下来驰援呢?”

“你这丫头,读书读傻了?”樊家老太太斜斜睨她一眼,“驻防在尚林苑半山的那五千北军,职责是护太上皇。山下出了乱子,他们只会担心是调虎离山,哪敢随意冲下来?”

“奶奶教训的是。”樊琇讪讪垂脸,有些不知所措。

老太太靠向椅背,挥挥手:“让人下去站在这院门口的树下,凡是上来问‘借一枚铜板’的,就通知他们明日动手。告诉他们,‘那位’说了,这回算是比照邻水那次故技重施,又没了贺渊带的内卫,若再没成,他们这辈子也不必回松原了。”

“哦还有,你不是派人盯着成王与赵荞那泼皮了么?明日安排两名弩...机手盯好那‘水陌朱楼’。在场面乱起来时,弩...机手先将这两人干掉。若形势不允,或弩...机手因什么变故扑空,其他人近前补位,成王可放一放,赵荞必须死。她当初那样欺负你弟弟,这口气,我老人家可咽不下!”

“是,奶奶。”

*****

六月十一,“南郊送暑”第二日。

午后阳光炽盛,轻漪湖上多了不少游湖画舫,阵阵清风里有丝竹之音伴着歌姬们的悦耳天籁,叫人心旷神怡。

“水陌朱楼”算是轻漪湖畔最高的一处建筑,足有五层,离“水激扇车”很近。

巨大扇车扬水成雾,将这座可俯瞰湖光山色的小楼笼罩在清凉水幔之后。

赵荞与赵昂各自执壶,靠在第五层的阑干前,时不时交谈两句,看似悠然赏景,实则一直关注着沿岸游人。

“昨日在湖边撞我的那个人,我觉是有意试探。你觉得他们今日会动手吗?”赵昂笑问。

“那谁说得准?”赵荞并不是很笃定,使劲眨了眨眼。

“也是。不过倒也无妨,若他们今日还没出现,那咱们明日接着来就是。”赵昂拎起手中那小酒壶,仰脖子往口中倒。

赵荞手里也有个一样的酒壶,不过两人壶中装的都是不酒,而是“冰雪凉水荔枝膏”。

她没有心情喝,只是两手捧着壶身,掌心紧贴着冰凉的瓷壶外壁,频频用力挤着眼。

赵昂不动声色的目光又将沿岸打量一圈,未见异样,回眸就见她那怪模样,没好气地笑道:“你‘挤眉弄眼’做什么?死死抱着那壶,里头的冰都要叫你捂化了去。”

“眼皮一直跳。左眼跳完右眼跳。”赵荞闷闷抿了抿唇。

“害怕了?”

赵荞摇摇头。

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早上起来到现在,一直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去年冬贺渊在邻水出事之前那回一样。

不过她没敢将这话说出来,生怕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