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赤哈赤”地喷着白气,大黄眼瞅着整个身子就要往外冲,此时在院子里帮忙的杨二婶离院门近,也抬眼看见了张正生驾着驴车拉着杜芊芊往家里这边来,记得上次杜芊芊还差点被狗吓着,连忙喝着:“大黄,回来!”
大黄急刹车停了步,扭了头过来瞅着杨二婶,嘴里“呜——”地哼着。
此时杜芊芊原本坐在驴车后面,小心地往前面挪了挪,摇了摇手清脆地唤了声:“大黄!豆豆!”
这下了可不得了,大黄箭一般地从院门窜了出去,连带着原本决定在院子里看卖羊热闹的豆豆也支棱起俩狗耳朵,紧跟在大黄后面冲了出去。
不过几个起伏,大黄和豆豆已经到了驴车跟前,绕着驴车前后跑,嘴里“汪汪汪”地叫嚷个不停,只恨不能开口说话般。
大黄还热心地领着驴车往自家院子方向跑,往前冲几步,回头看看驴车跟没跟上来,再绕到驴车后面一圈,和杜芊芊互动一下。
把张正生和杜芊芊逗得哈哈大笑。
杨二叔家里正卖羊呢,羊肉性温,既能御风寒还能补身子,冬日里吃了最好。杨泰禾帮着扛了整只羊过磅。
羊肉有山羊肉、绵羊肉还有野羊肉之分,这里的人们一贯称之为羖肉、羝肉和羯肉。今儿杨二叔家卖黑山羊,杨二叔的两个儿媳妇,一个正忙着往羊舍里送铺秸秆碎和锯末去做发酵床。另一个在一旁带着家里两个孩子不让他们乱跑捣乱。
过磅的黑羊已经宰杀好,散发着很浓的羊膻味儿,肉质鲜红、肉壁厚实,一看就是上好的黑羊肉。
见杨二叔家正忙着和来收羊肉的人谈价格,张正生和杜芊芊自然不好直愣愣呆着去听。
况且客人到了,也不能撩在一旁忙自己的。杨二婶忙着招呼、将他们让进了堂屋,给他们倒了热茶,又给他们笼了个泥质的火盆,看杨二婶忙来忙去,张正生和杜芊芊都让她别忙了,家里有事就忙自己的去。
杨二婶弯着腰,拿了火钳拨火让火苗子旺起来,笑着道:“不忙,卖几只羊,该忙的都忙得差不多了,这会子没什么可忙的。外面有那爷俩呢,家里二小子去地里了,不然越发用不着我了。”
大黄和豆豆“哼哼哧哧”地在门口用狗爪子刨着挂着的挡风布帘子,想要进来。
“不许闹!去喝水去!”杨二婶拨着火盆子的火,朝门口喊了一声,果然,狗爪子刨地的声音停了,狗爪的肉垫“啪啪啪”地踩着点走了。
杜芊芊想起上次斜面上被踩的梅花状的狗爪印子,可爱极了,就笑了出来:“婶子,大黄和豆豆养得真好,还通人性。”
“家里有了这两只狗呀,每日里不知道要多说上多少话!有时淘气地气人,比我那孙子孙女还难带。”
虽这么说着,杨二婶口气里并没有多少真正责备的口气,泥火盆里的火苗窜了上来,屋子里暖和了许多,将火钳竖倚着门后墙上放好,“不过,家里养着这许多的羊,有了这俩淘气倒也安心不少。站起来有人高,附近那起偷鸡摸狗的看到也发憷。”
正说着话,杨二叔那里也结了账忙完了。撩起布帘子同杨泰禾一起走了进来,大黄和豆豆趁着布帘子被撩起来的空儿,也挤挤擦擦顺了进来。
见杜芊芊已经不像上次那样怕狗,而屋里也比屋外暖和,杨二叔他们也就没赶它们出去,任由它们在屋子里取暖。
说它们是傻狗也不尽然,进了屋,大黄和豆豆如同老干部视察般,摇着大尾巴一一绕着众人转了几圈,接着二话不说,“扑通”“扑通”两声在火盆旁卧倒,两只前爪并拢在一起,狗脑袋搭放在前爪上,惬意地享受起了火盆的温暖,精得很。
第98章 吃茶、喝酒、涮羊肉
不用杜芊芊张口,杨二叔就笑着道:“昨儿送羊奶时碰着裴华和南子,他们就同我说了,说是那牛轧糖压根没来得及吆喝着卖,就被两家大户分了个精光。”
杨泰禾在一旁接着道:“华子还让我今儿在家候着,说你必来。”
有好些日子都不曾见裴华,想来是衙门里忙,没想到自己牛轧糖试卖成功的消息他这么快就知道了。
既然这事儿裴华和朱南已经告诉了杨二叔他们,那就更好说了。
“杨二叔,现在每五日要十斤,可不是上次说的?以后的确是要常来了。”
杜芊芊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热茶,双手合拢捂着茶盏壁取暖,笑眯眯地同杨二叔打着商量。
“姑娘放心,保证给你留了顶新鲜的羊奶。”杨二叔乐呵呵道,裴华给他交了底,钱掌柜同裴华说过,这以后的量估计可远远不止这五日十斤的量,这点子估计县城里的铺子就都消化了。日后时间长了,怕是自己还要多养些羊才供得上。
不过杜芊芊这姑娘倒是很沉得住气,钱掌柜都同裴华如此说了,自然更同她说过了,可一点不见她洋洋自得或者大吹大擂的模样,就这份沉着就很是了不起了。如此看来,这么小小的年纪,吃食生意就做得那么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姑娘,你吃了这茶,味道如何?”上次同杜芊芊之间的饕餮惺惺相惜之谈显然没过瘾,杨二叔又来问杜芊芊今儿给她泡的茶。
喝的时候杜芊芊就尝出这茶水,显然是听裴华他们说自己要来,专门用心准备的。
“先不论口味,就单论这拣芽,均是上好的一枪一旗。”杜芊芊说着举起茶盏,迎着袅娜而起的、带着茶香的热蒸汽,仔细瞧着茶盏中满满舒展而开的茶叶。
“不错,那一枪二旗就要次一等了。这里别说乌蒂,就是那一枪二旗的也一并全无。”
有些茶树在刚刚萌芽阶段会长出两叶相互合抱而生的茶芽,老道的茶农称之为“百合”,将那“百合”采了之后就会在茶树上留下茶芽的蒂头,这个蒂头就是杨二叔说的“乌蒂”。茶农在拣选茶叶的时候一定要将“百合”和“乌蒂”给仔细挑拣出来。否则,“百合”会影响茶汤的口感,而“乌蒂”则会让茶汤的茶色大打折扣。
就凭杨二叔说的这些专业术语,就知道他是个极爱茶的人,而杨二叔也觉得杜芊芊没让他失望,今儿这茶叶没白泡,愈发来了兴致。
“这形说了,杜姑娘,你再咂摸上一口,品品这味儿。”
杜芊芊依言饮了一口,“香气又高又浓郁,看来蒸芽蒸得都是恰到好处。”
“可不是!不止蒸芽蒸得好,压榨、过黄都好。”杨二叔品了一小口,满脸知足地摇头夸着。
这话的确不错,若是压榨时间不足,那茶色黯淡茶味苦涩,若时间过长,茶的精气消散而尽,吃到嘴里就寡淡而无味。
杨二叔又将话题带到了罗碾,也就是茶筛和茶碾,用什么来碾茶饼、什么样的碾槽更好、碾轮要如何薄而锋利。
杨二婶和杨泰禾显然已经对杨二叔谈起茶来滔滔不绝的兴头习以为常,而张正生只管坐了喝热茶烤火盆,顺耳听上一听。大黄和豆豆原本还竖着耳朵,狗头趴在前爪上时不时仰起头来,谁说话就朝谁望去,可好像对杨二叔这话题很不感冒,听了会子,摇着头打了个响嚏,左前爪揉了揉狗鼻子,臊眉耷眼地爬了回去,耳朵也耷拉下来,一心取暖。
幸好南子哥今儿不在,不然他又得坐不住了,杜芊芊暗笑地想。
“罢了,罢了。每次一说起喝茶这话头来你就止不住。”杨二婶见一盏茶功夫过去了,杨二叔仍不见有停下来的意思,忙出声笑着打岔,“也是杜姑娘好脾气,听你这老头子罗唣个没完。要我说,这茶叶不过就是白开水没滋没味儿,抓一抿子茶叶去去那生水味儿罢了,哪里来这许多的讲究。”
一席话说得屋里人都笑了起来。
“姑娘,你可莫怪,我这人啊,也没什么别的喜好了,就喜欢个吃茶、喝酒、涮羊肉。”杨二叔抿干净茶盏里最后的那一小口茶,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