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日头已经下去,夜幕将至。七夏呆呆站在原地盯着门口,百里走得早没人影了,她还是未曾挪动一分。
“小七,小七。”庄月蓉唤了半天她没见她有反应,不禁嗟叹,“小七!”
“诶。”七夏稀里糊涂地偏过脑袋,“姐,你叫我啊?”
“快去厨房帮帮忙。”庄月蓉将她脸边的炭灰抹去,“阿诺一个人都要忙昏头了,你就只顾在这儿发呆!”
“哦,知道了……”七夏心不在焉地答话,蓦地瞧到桌上那个空碗,喜上眉梢,“姐,这碗记得给我留着!”
“……”
*
隔了一条街,城西有处梅府,占地十数顷,华贵奢丽,富丽堂皇,就连杭州府府衙与之相比也黯然失色。
现下这季节里,莲花盛开,书房外满池的红粉嫩绿映入眼帘,即便是在夜里,也令人心旷神怡。
梅倾酒端着那酒杯,终于没忍住,笑出声,“那老板娘又请你吃‘满汉全席’了?不错啊。”
他抿了口酒水,这竹叶青是在水井里冰了一天一夜,入口时凉意甚浓,正可解暑。
“你别说,她家的饭菜那是杭州城出了名的味美价廉,多少人排着队上门人家都不一定肯做,让你白吃白喝,你还不乐意?”
提起此事,百里就觉得头疼难当,将酒水喝尽,“那姑娘我受不了,偏生回来这边又必得经过那店门,明日……我恐怕要翻墙了。”
“噗——你至于么?”梅倾酒伸手拈了一块芙蓉糕放进嘴中细嚼,转念想着什么,忽而一笑,“依我看,人家姑娘对你那也是一片痴心,说不准要以身相许呢?这么好的事儿,哥们我求都求不来,你还要往外推。就不考虑纳个侍妾什么的?”
百里低下声音,拿手指在桌面一敲,“说正经的,你还有心思取笑。”
梅倾酒素来口无遮拦惯了,张嘴便道:“娶妻生子,这是人生大事,还不算正经的?我瞧她长得还算清秀,你带回去,老夫人铁定高兴。”
闻言对方并没言语,不过冷冷看他,气息危险。
“好好好……正经的,正经的。”眼看这不好惹的主儿生气了,他当然不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人,立马换上严肃表情。
“话说回来,你这么个‘微服私访’查那造反之人,到底得查到什么时候?杭州的织造、总督还有巡抚可都被你探了个遍,再这么下去,难保旁人不知道你。”
“快了。”百里语气清淡,“明日去一趟知府衙门,过几天就准备启程回京。”
他随口便问:“那你查到什么没有?”
百里将酒杯送到唇边,不过轻声一哼,没有答话。
梅倾酒倒未放在心上,耸耸肩展颜笑道:“果然是百将军教出来的,口风这么紧。”
“这倒不是要紧的。”百里摁着额心,语气疲惫,“明天还要走一趟……帮我想想怎么躲开那姑娘才是。”
“要躲她还不容易?”梅倾酒把眉一扬,神情深邃,“你放心,交给我。”
☆、第2章 【难念的经】
夜深人静,夏虫低鸣。
卧房之内,七夏拥着薄被缩在床上,翻来覆去瞧手里的白瓷碗。不时搂在怀中,幸福地一阵傻笑。
门外听得几声轻叩。庄月蓉带上门进屋,打趣道:
“想什么呢,笑成这样……还不睡么?”
“阿姐。”七夏随手把碗放在床头,掀开被子坐在沿上,“我没想什么呀。”
庄月蓉挨在她身侧坐下,抬眼扫了扫那只被洗得发亮的空碗,无奈地摆首。
“小七,你作甚么对百里公子这么好?”
这话问得奇怪,七夏理所当然道:“他救过我的命,我自然要对他好了。”
“你都给他做了半个月的饭了。”庄月蓉捋过她鬓边发丝,“要说答谢,咱们也已尽到心意,更何况,人家百里公子都没觉得如何,你干甚么这么拼呢?”
“有么……”她心不在焉地低头画圈圈。
“小七啊,我问你……”庄月蓉悄悄打量她,“你可是喜欢上他了?”
七夏闻言便是一怔,歪头盯着她看,随即不假思索地笑道:
“喜欢啊。”
这回庄月蓉连气都懒得叹了,抬手又往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这丫头,我说过多少次了,姑娘家的,举止言行得矜持含蓄,你好歹犹豫一阵,迟疑一番再承认,叫别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哦。”七夏揉了揉头顶,嘀咕道,“那也没什么区别……”
“区别可大了。”她语重心长地解释,“你这么巴巴儿的凑上去,且先不说人家那边作何感想,这心里面难免会看轻你。你都是大姑娘了,要学会自重,就是喜欢他,也不能明摆着说出来做出来。”
七夏听完,满脸奇怪,“我不表现出来,那他怎么会知道我喜欢他?难不成还能心灵感应?我看悬……”
说到此处,她惆怅万千地摇摇头:“如今连我做的饭他都不肯吃,要是啥也不干,只怕过几天连我长什么模样他都会忘……哎,不成不成,不能听你的。”
庄月蓉却是好奇,“你就这么喜欢他?”
“阿姐,”见她提起,七夏不禁歪着头,满脸憧憬,“那天我被人丢进护城河里的时候,真以为自己快死了。
你都不明白当时的情形有多恐怖,那郊外阴森森的,还有野猫在叫。怎么喊救命都没人搭理,我觉得自己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结果……结果突然之间,百里大哥出现在我面前,头顶上的月亮立马亮了起来,感觉他浑身都在发光,金灿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