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忧虑流露的太过露骨,方才又没有没义气地溜走,这在秦晅看来,还是有点欣慰的。
然后就见邵萱萱站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突然道:“你说,要不要……让方家搬到离京城远些的地方……或者,你加派几个人手去保护一下?”
秦晅的脸僵了一下,木然地看着她,半晌,才嗤笑一声,扶着椅子站起来,直往屋外走。
“哎,”邵萱萱跟了出去,继续劝导道,“他们在这里,不也是你的软肋?万一真有人对他们下手……”
“邵萱萱,”秦晅终于顿住了脚步,“你方才不走,是怕我死了?”
“是、是啊。”邵萱萱有些莫名其妙。
“为什么要怕我死了,”秦晅语速飞快,不等邵萱萱回答,已经把答案自顾自说了出来,“是怕我死了你也得跟着陪葬,还是怕方家没人照顾,死得难看?”
“这个,”邵萱萱无奈地摆弄了一下衣带,表情有些委屈“不能都有啊,你也是知道的——我这个人嘛……不都是你给我下的套嘛,”说到这里,声音又提高了一些,隐隐有些愤怒,“现在都成功了,你得意了吧!”
得意……
秦晅一口血涌上来,既不能反驳,又实在咽不下去,就那么凶狠地瞪着她。
邵萱萱被他的表情吓到,往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试探道:“干嘛这副表情,难道你还真看上我了,吃死人醋啊。”
秦晅的脸彻底黑了下来,笑容却渐渐浮了上来。
“吃醋,喜欢你,”他一字一句地轻蔑道,“你也配?”
邵萱萱心虚地摸了下鼻子,她之前确实是这样怀疑过的。可是秦晅从昨晚到现在的种种手段,无一不是理智算计到了极点,她就是再自恋,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说这是因为爱啊。
还好现在试探了一下,要是真误会了,可不单单只是闹出笑话那么简单的。
这种人,最是吃人不吐骨头了。
秦晅说完,又继续往前走,邵萱萱尴尬归尴尬,对萧府也不熟悉,也不愿意一个人待着,就那么不尴不尬地跟在他身后。
一个是气到了极点没心思说话,一个是尴尬恐惧症发作没力气调节气氛,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地从房门前转到房门口,穿过花廊、绕过池塘、再过了两次拱门、三四座假山,终于……又回到了原来的厢房前。
邵萱萱茫然地左右打量了一下,秦晅这是要干嘛?她还以为他是要出去呢,没想到就是这么绕屋子走了一圈,这是在侦查环境吗?
果然很谨慎啊,不过好像谨慎的有点*,都到了萧谨容这里了,直接叫暗卫来做不就得了。
也可能是对别人都不放心,疑心病太重,神经质活该过得坎坷一点。
秦晅方才是气昏了头,又加上失血过多,才走错路,但这时去纠正又太刻意了。只好重重咳嗽了一声,推门重新走了进去。
邵萱萱囧囧地跟在他身后。
屋里还是那个摆设,那张床,那几把椅子,那两只茶壶。
没喝尽的茶水还冒着烟,扭啊扭的从水面逸出,往屋顶方向飘去。
秦晅越看越是火大,咬着牙坐下来,见邵萱萱还傻站着,到底还是出声迁怒:“还傻站着做什么,过来给我倒茶!”
邵萱萱嘀咕了声“不知你在气什么”,在本来就挺满的杯子上又意思意思加了几滴茶水。
在秦晅看来,她确实还是很听话,但这听话,就跟多滴下去的几滴茶水一样,怎么看怎么碍眼。
☆、第九十七回火铳
第九十七回火铳
张舜带着人冲进来后,一见秦晅缠着绷带的胳膊,就拉了个长长的哭音:“殿下——”
秦晅正烦的不行,哪儿有空听他嚎丧,立刻就打断了问:“父皇他们都知道了?”
张舜那声调儿都没出完呢,幸而业务素质精良,立刻就把哭腔咽回去,老老实实点头。
也因了这个原因,来接人的除了储宫的人,还有老皇帝指派的禁卫。
至于太子为什么私自出宫这种事情,自然就先押后再议了。
邵萱萱跟着秦晅一起上了马车,对这些杀气腾腾的禁卫很有些忌讳。秦晅也懒得搭理她,自己靠在软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被他叫进来的张舜话。
回了春熙宫,才一下车,就见太子太傅王传云在门口站着,一脸严肃。
据邵萱萱的印象,王太傅是几个太子太傅里面最严肃的,也最不爱多管闲事,轻易是见不到的。
但老皇帝又似乎特别欣赏他,太子自请出宫迎击流寇,唯一的一位随军太傅就是他了。
至于秦晅对他的态度嘛——邵萱萱以前看不懂,现在也明白了——面上有多敬重,私底下就有多提防——北上那阵子,他宁可把张舜跟王太傅一起打包支使到旗云州,也不愿意他在刘献屿边上晃荡。
王传云毕竟挂着老师的名头,秦晅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听他说道:“太子身上带着伤,还是先进屋坐下罢。”
张舜不敢吭声,邵萱萱扶着人进到寝房内,常给秦晅看病的王太医果然已经在了。
接下来的流程,邵萱萱也熟悉得很,无非就是请脉、开方、吃药,太傅训话,再晚些时候,皇后也该来了……
她挨着悬了毛毡的窗户站着,脚下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下面有地砖,地砖之下还有地龙,没过多久,从头到脚都暖烘烘的。
要是不考虑秦晅的真实身份的话,屋里的气氛其实也挺暖的。
王太傅说话细声慢语的,跟秦晅商量怎么补他近来缺掉的功课。秦晅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甚至还深刻检讨了下自己偷偷溜出宫的不成熟行为。
邵萱萱在一边听得牙酸,不知不觉竟也消磨了不少时间。
甚至到了晚上,到了天整个黑下来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就躺倒,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