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虽然和季大人关系并不好,比起是一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白头偕老的夫妻,更像是两个合作活到老的合伙人,但是,许氏对于许家来说,也更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
她要为自己的儿子,为夫家谋利,站在他们这一边,当兄长和夫家和儿子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她并不弃兄长于不顾,但是,也还是要从利益出发,将一切都放在天平上审度了。
许氏还是担心将来许七郎和季衡的关系变差,毕竟许七郎是许家的继承人,他回家去了,一切也要以自己家族的利益为首要,兄弟感情,在家族利益面前,也是要放上称去称量的吧。
季衡伸手拍了许氏的手一下,说道,“我和七郎不会兄弟反目的,母亲,你放心吧。”
许氏笑了笑,是一个让季衡也放心的表情,然后又说道,“你四姨娘之前进宫去看三姐儿时,三姐儿就对她说了,皇上有意将齐王的小女赐婚给七郎。这事,也皇上还没有下诏,不知道你父亲可知道了。”
照说三姐儿已经贵为了贵人,许氏也要称她为贵人,但在许氏的眼里,三姐儿永远只能是三姐儿。
季衡听到就怔住了,心下沉了沉,说,“皇上怎么会做这种事,七郎并不是什么出头之人,皇上怎么要给他赐婚。齐王是太祖时候就分封的,虽然和皇上的血脉隔了不少层,已经算是疏远了,但是他在齐地力量强大,而且现在齐王的第二子一直在京里,甚至进了宗人府,他家怎么也是看不上只是商人之子的七郎的,即使七郎已经中举,也不可能。”
许氏道,“要是齐王的小女是个庶女,就可能了。”
季衡又是一愣,其实在季衡的心里,他是不在乎嫡庶的,因为前世的他,也不过是个大家族里没名没分父亲不要母亲不疼的私生子而已,而且早早病死。
虽然他不在乎嫡庶,觉得嫡庶孩子之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他也承认这个社会下嫡庶之分的必要性,而且也理解这种必要性。
许氏是看不上庶子庶女的,虽然许氏对家里庶子庶女们并不差,但是在她的心里,那些孩子,都算不得正经的主子,而姨娘们,就更是奴才一般了,她在这个家里是有绝对权威的,这个绝对权威,不涉及到原则性问题时,连季大人也得听她的。
所以她的语气里,对齐王的庶女,也是同样看不上。
季衡道,“若是是庶女,也就配不上七郎,七郎不会愿意,大舅舅母也不会愿意。齐王安分守己,年年进贡都能讨得皇上欢心,而且他那在京里的第二子,也完全是个人精,由此可见,齐王其人也是心思十分圆滑的,并不会好相与。要是能用一个庶女和一个举人结亲,在皇上赐婚的情况下,他是会愿意的,要是是用一个嫡女和一个商人之家的举人结亲,我想,即使是他那般圆融的人,也不会愿意,会认为皇上是要折辱他。皇上不是蠢人,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不会故意得罪齐王,也就是说,齐王这个女儿,定然是庶女无疑。既然是庶女,许家却是不会乐意的,那么,皇上就会给这个庶女赐上郡主爵位,以提其身份。只是,我完全不明白的是,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做这件事。不会是四姨娘听错了吧。”
许氏道,“连我都不相信皇上会说出这种话来。所以四姨娘同我讲了好几天了,我也没同你讲。皇上要是只是在三姐儿面前说了,也许只是试探一下我们家里的意思呢,或者也不是打定主意的事情,皇上又没下诏书,会改变决定也不一定。”
季衡轻叹了口气,“皇上要是知道大舅同徐家走得越来越近,皇上大约是要改变主意的。”
说到这里,季衡惊了一下,又看向许氏,说道,“皇上若是将齐王的庶女封为公主,然后下嫁给七郎,七郎作为驸马,就不能入朝为官了。皇上知道七郎是家里唯一的嫡子,难道是故意如此,要打压许家的意思。大舅这几年的确是太无所忌惮了。皇上以为我们家和大舅家里是一条船上的,父亲现在又贵为次辅,我和七郎还都中了举人,虽然举人算不得什么,但皇上心里总归会不舒服。他不想限制我,就直接如此限制七郎。”
许氏被季衡这么一说,在恍然大悟之后,又是深深皱了眉头,说,“大哥这些年下来,许家之财力,怕是富可敌国的。”
季衡说了这些话,又觉得肚子不舒服了,从床上爬起来穿上拖鞋往净房走,边走边道,“等父亲回来了,是不是要和父亲商量一番这件事?”
许氏回头看了看自己儿子的背影,季衡的确是完全长大了,身姿修长挺拔,一表人才,就是身体有缺陷。
许氏本来给季衡看了几户上好人家的好女儿,现在又踌躇起来了,觉得不一定要找门当户对的人家的女儿,要小户人家的,能够拿捏在手里的,大约会更好一些。
晚膳季衡又是在床上吃的,这时候他肚子稍稍舒服些了,胃口好一些,正吃着,季大人回来了。
许氏身边新提拔起来的丫鬟绿芙在外面伺候季大人脱下披风和拍掉身上的雪屑,声音温柔,“太太和大少爷正在用晚膳。”
绿芙伺候着季大人,照顾季衡的荔枝就进里间里来通报道,“太太,大少爷,老爷回来了。”
许氏其实已经听到了些外面的声音,就放下碗起了身,跟着到了外面次间里,季大人正坐在椅子上换鞋子,原来鞋子里都是雪,绿芙半跪在地上将新棉鞋为他穿上,他多看了绿芙一眼,就又抬起头来,看到了出来的许氏。
许氏说,“怎么雪这么大了吗?”
季大人回答道,“倒不是很大,不过下了这么一下午,也不薄就是了。”
许氏道,“雪不大,老爷你怎么弄得满身雪。”
季大人说,“下马时不小心滑倒了。”
许氏略有点吃惊,“老爷,你也不是年轻小伙子了,这么下雪天,你不乘马车,骑什么马。摔到哪里了,没事吧。”
季大人已经穿好了鞋,起身拢了拢衣裳的袖子,轻出了口气,说,“被扶住了,没事。”
许氏见他果真是没事,也就松了口气,说,“那你还没用晚膳吧,是回前面去用,还是就在这里和我与衡儿凑合一顿呢。”
季大人道,“留这里吧。”
许氏于是吩咐荔枝给季大人拿碗筷,再增加一盅热汤来。
荔枝应了就去办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