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姐,你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决。”
他起身欲走,李兆兰急切的扑了上来拉住他:
“不,你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你不能就这样不唱了,你是光伟一辈子的心血......你,你就算不为了光伟,你也要为了萧二小姐啊,她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怎么忍心拂逆了她这些年的良苦用心?”
梁瑾猛地回头:“你说什么?”
“你不知道?”李兆兰一愣,“原来,你真的一直都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你和周哥瞒了我什么?”
李兆兰惨淡一笑:“当年,在京城的时候,二小姐与你本是浓情蜜意,却突然狠心决裂,弃你而去,你可知是为什么?”
梁瑾心头一紧:“不是...因为康夫人从中干预吗?”
“这不过,是其一罢了。”
李兆兰轻声一叹,慢慢回忆起那遥远的当年,目光幽深:
“犹记陶然亭初见之时,你与光伟为一字之争互不相让,情急之下,开腔而唱。你在台上唱着,她在台下看着,你可知她对你是何等的骄傲欣赏?她知道,你天生就是个为戏生为戏死的痴人。可你为了流言蜚语,放弃唱戏,是光伟看不过去,他义愤填膺的去找二小姐理论,求她放过你,求她莫再耽误你,她这才与你分离的。”
“当真如此?”梁瑾失声。
“不仅如此,她还与光伟达成了协议。一个出钱,一个出力,所为不过一个目的,让你得偿所愿,红遍南北,名震东西。”
“是,你与她分开以后,她名下的那几个戏楼戏院,你故意不曾去过,可你知不知晓?那些年鼎力资助你的业兴银行她是最大股东,京城一百来家戏院剧场她都是幕后老板,南北大报小行她统统打过招呼。你碧云天委实有才有貌,德艺双馨,然而时也命也,若无这样不惜血本的重金力捧,你不知要多吃多少苦,多遭多少罪,多看多少旁人脸色,哪能短短几年就这般声名鹊起?”
“甚至这些年来,你两次赴美,一次访欧,一次访苏,背后所耗费的乃是天价资金,我们私下里的筹款不过九牛一毛,你当这些花销都是谁在承担?你当光伟与二小姐那样不和,为何每次见她都心虚气短?只是她从来不叫我们告诉你罢了。”
梁瑾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萧萧......”
“二小姐,她是真的希望你一直在台上唱下去啊。”
梁瑾满心满眼被无以名状的悲痛淹没,他再也听不进去一个字,转身就跑了出去。
“梁大哥!”
阿绣心急,一边吩咐小六子送客,一边匆匆追了出去。
一路追了很远很远,眼见那人跑进了花园深处,枯藤古树下,阿绣觉得腹中微疼,她停下了脚步,站在了他身后不远处,俯身捂着小腹微微喘息。
只见他单手扶着树干,双肩耸动,哽咽出口的字句,已经是一片破碎: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说...萧萧,你从来都不说....”
他慢慢蹲下身子,终是放声大哭了起来,就像是一个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无知稚子,撕心裂肺,悲恸莫名。
二小姐啊,是云某知己。
这句往日里说起来些许打趣,些许甜蜜的话,此时此刻却是如此的心酸。
他是台上百转千回的角儿,不过是因为她是台下鼓掌叫好的座儿。
而今,她不在了。
他丽娘呵,少不得楼上花枝也则是照独眠。
作者有话要说: 1.云老板、阿绣:让你们两个假结婚,现在我们也假结,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霍二少,二小姐:.......
2.二小姐尽力了,她把一个深情男主该做的事情都做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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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1938年
三月, 晃县
春寒料峭,天色/欲晚。
湘黔交界处的这个小城镇本是偏远闭塞之地, 这段日子却涌入了无数异乡生客。北方战火连天, 百姓流离失所,大批逃难的人群随波逐流向大后方转移, 如同苦难的潮水般漫延在中国大地。男女老幼,贩夫走卒,他们当中有农民, 有商人,有乞丐,还有学者。
“妈妈,妈妈你喝水!”
风尘仆仆的一家三口辗转来到此地,却没有找到投宿的旅店, 眼看天色将暗, 不得已将铺盖摊在地上, 坐在街边歇脚。
男孩懂事的把水壶捧给一直咳嗽不停的母亲,替她拍了拍后背,“妈妈, 您好点了没有?”
王渝摸了摸儿子的头,虚弱的笑了笑, “明昭乖。”
说完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谢玄康裹紧妻子颈上的围巾, 将王渝和谢明昭都拦在怀里,用自己的身躯替他们抵挡风寒。
谢明昭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他拽了拽父亲的衣角, 小声说:“爸爸,我饿了。”
谢玄康安慰道:“再坚持一下,一会儿我们去下一条街上找一找,看有没有旅店有空闲的房间。再过几天,等到了昆明,我们就能找到医生给你妈妈看病了。”
七七事变以后,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为躲避日军轰炸,集体南迁,在长沙三校合并组成临时大学。今年年初,临时大学决定继续迁往大后方,数千名师生长途跋涉奔向昆明。
谢玄康夫妇也是其中一员,北平沦陷以前,他们本来在山西五台山发现了中国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大佛光寺,来不及深入研究就被迫中断野外调查工作,带着儿子谢明昭辗转来到云南。途中王渝肺病发作,缺医少药,滞留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