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差不多挑衅一样的言论,霍锦宁不气不恼,只是慢条斯理把桌上的文件收好,淡笑道:
“不急,顺其自然,你可以继续生小三小四来等着。”
又一拳打在棉花上,廖季生老大不痛快了,他斜睨着霍锦宁,暗含威胁道:
“我告诉你,你可别光顾着外面那些个野花野草,要是敢委屈了我妹子,我可要你好看。”
这几年霍锦宁为了阿绣多次来往北平,廖季生虽避而不见,但霍锦宁并不怀疑他对北平城里的风吹草动知道的一清二楚,可他也并不打算对他解释。
“我知道,你和瑜儿说过,要休了家里妻妾娶她。不过你放心,没有那一天。”
廖季生一噎,没想到这句戏言萧瑜也和霍锦宁说了,顿时有些讪讪,但也虎着脸道:
“知道就好,那就别留着了,滚回上海生孩子去,我家三儿子再过几个月可就出世了,你们赶紧给我生出儿媳妇来!”
霍锦宁莞尔一笑,也便顺势起身告辞。
廖季生却又叫住他:
“诶,别忘了告诉小瑜儿,等什么时候这些乱事都结束,天下太平了,我再去找她喝酒!”
霍锦宁回过头来,正对上廖季生的目光,二人对视片刻,他缓缓点头,沉声道:
“会有那么一天的。”
总有一天,内战结束,总有一天,两党一致对外,总有一天,我们不再因为信仰和党派自相残杀,总有一天,我们能活在和平而安宁的阳光下。
到时候他们一定如少年时把酒言欢,放肆畅饮,不醉不归。
作者有话要说: 1.久违的廖三哥,三哥是我党的地下工作人员
不是霍二少绝情,只是立场不同,各为其主,都是两难,他已经足够留情了
2.1932年8月20日蒋下令全面封锁根据地,禁止盐粮输入
第94章
与廖三哥会面, 本是霍锦宁北上的头等要事,顺利办完之后, 他便匆匆与阿绣告别, 然后回了上海,紧接着康雅惠便打电话说要见他。
霍锦宁来到康公馆时, 在门口看见了萧瑜的车。
他知晓她同康雅聆去往庐山避暑,往常都要待上二十来天,可惜今年连日阴雨, 天气转凉,山里难耐,想必是提前回来了。
于是他在心里把康雅惠找他所有可能的原因,又重新掂量了一遍,这才进了门。
书房门外, 离不远处就听见屋内的说话声, 初时平淡, 后来激动,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在说,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赶在康雅惠怒气冲冲的吼着“别以为有小妹护着, 你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后,霍锦宁轻轻了敲响了书房的门。
门内声音戛然而止, 静默片刻, 康雅惠的声音显然压抑着情绪:
“进来。”
霍锦宁推门进屋,便见康雅惠抱臂站在窗边,背对着他, 随着急促的呼吸,肩膀耸动。萧瑜一身军装正襟危坐在一边沙发上,施施然低头喝着一杯热咖啡,仿佛事不关己。
云销雨霁,好像方才屋内的风暴不曾存在一般。
唯有地下散落的七八张报纸,透漏了一丝凌乱的端倪。
霍锦宁垂眸粗略扫过,都是些上海民生娱乐小报,专挑些名人野史、桃色新闻来写。
这几日最过轰动的八卦莫过于,天下第一坤生娄小舟入住陆家花园,成了陆嵩桥的第四房姨太,而以此引发人们茶余饭后不少谈资。
说起坤生娄小舟,便不得不提和她天造地设一对的乾旦碧云天,又说到和碧云天私交甚密的萧二小姐。有传言碧云天自美国巡演而归,便与萧二小姐共赴庐山避暑,同进同出,双宿双飞。说到萧二小姐,就不得不提她的丈夫霍二爷,有传言霍二爷虽然碍于妻子娘家权势,不曾纳妾,可外面也有多年的外室,情人不断,夫妻俩个俨然各寻乐子。继而又提起陆爷往日里和糟糠原配,舞厅歌女的种种纠葛,又挖出娄小舟前夫种种过往,牵扯的人越来越多。
男男女女,你情他爱,交织成网,浩浩荡荡,好一出大戏。
霍锦宁一瞥之间,已然明白了康雅惠发火的缘由,却佯作不知,只轻描淡写问道:
“岳母,您找我?”
康雅惠再转过身来,脸上已是无波无澜,再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淡然道:
“锦宁,你先坐。”
霍锦宁在萧瑜身边坐了下来,萧瑜侧头对他轻轻一笑,云淡风轻,还有一丝揶揄。
果然下一刻,便听康雅惠开口道:
“你和你父亲的事我都知道了,他被你气得心脏病复发进了医院,你去认个错吧,父子俩没有隔夜仇。”
霍锦宁淡笑:“岳母说的是。”
康雅惠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岳父都一清二楚。如今内河航运都把持在外国公司手里,这背后的利益错综复杂,不是你想抗衡就能抗衡的。你的计划,看似可行,实则十分幼稚,我看也不必再搞了。你有心为国,但看问题还是不够老练,遇事要多听听你父亲的。”
长江沿线航运繁荣,大小轮船来来往往,桅杆上旗帜五花八门,却唯独不见中国自己的。把内河航运权从各国公司手里收回来,把外国轮船从长江上赶出去,一直是霍锦宁的一大目标。
可也正如康雅惠所说,这背后利益错综复杂,囊括了沪上几乎所有豪门,包括康家萧家,甚至是霍家自己。长江航运这块美味的蛋糕,早已被瓜分干净,想要打破这一局面,对抗外国公司,无疑触动了许多人的利益。
这一次,或许也不仅仅是这一次,他对抗的不是霍成宣,而是所有被动了利益的家族,在这个世道利用混乱的国情,权贵的优势,金钱的利刃,打破所有规章制度,肆无忌惮大发国难财的人。
他们如同吸血的蚂蟥,依附在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上,趁着这几年实业繁荣如火如荼的泡沫没有破灭时,贪婪的想要吸干最后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