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长洲三期女子队入学报到的日子,一百多名年轻的女子涌入军校,她们阶层各异,身份不同,却都怀揣着一腔革命热忱。
她们来到这里,成为一名正式的军校学员之前,面临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剪头发。
几个入学接待处的办事员忙得脚不沾地,接过萧瑜的录取通知,头也不抬的说:“去后面那排小平房第三个门外排队剪辫子,别磨蹭,这是规矩,从这一刻起你就是军人了,要服从纪律...呃......”
他一抬头看见了萧瑜一头比男人还短的头发,把剩下的话吞了回去,改口道:“那直接去第四个门里领军装吧。”
萧瑜左右无事,便陪陈胜男一同去剪发,只见那门口已经排起长长的队伍,所有长发女生自觉解开头发,有的一脸决绝,有的一脸沮丧。
终于排到了陈胜男,两人进门一看,屋里七八个理发师傅挥剪如飞,咔嚓咔嚓几下就完成手下一个人头,角落里长发鞭子堆积如山,女孩子的呜咽声时有时无,场景有些恐怖。
陈胜男坐在一面镜子前,闭上眼睛视死如归:“来吧,为革命流血牺牲,我无所畏惧......”
话还没说完,老师傅一剪刀下去,她的辫子就干脆的从头上落下来了。
老师傅把辫子拿到她眼前例行公事一样询问:“还要吗?”
陈胜男呆滞了一会儿,红了眼眶,一把抢过来,心疼的摸了摸,又从镜子里端详自己的新发型,可怜巴巴的问身后的萧瑜:
“好看吗?”
一剪刀完事儿的事能好看到哪里去?萧瑜厚道的保持沉默。身边却有一个姑娘无所顾忌的喊出了萧瑜的心里话:
“丑死了,土死了,难看死了!像扣了半个西瓜皮一样!”
那姑娘柳眉杏目瓜子脸,打扮时髦,看了镜子里的自己一眼就嫌弃的别过头,不想再看第二眼了。
萧瑜见她有些面熟,事实上这段日子连续复试下来,来来去去就是这些人,女生们彼此都很面熟了。
这姑娘拍干净肩头被剪掉的发尾小卷,抬头看见萧瑜探究的目光,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不用想了,我就是考国文时坐在你后面的张邵敏,文章一半都照你抄的。你倒数第二,我倒数第一。”
萧瑜无语,作弊这样正大光明说出来好么,
“合着是我连累你了?”
“找个会读书识字的女人难上登天,我才不信我不被录取。”张邵敏打量了一下萧瑜的短发,满意道:“你倒是很聪明,提前剪了这么摩登的发型,免得受摧残。”
她一把挎住萧瑜的胳膊,“走吧,去领那土了吧唧的军装吧。”
陈胜男连忙跑过来搂住萧瑜另一边胳膊:“诶,等等我!张邵敏同学,我叫陈招...陈胜男,以后大家都是同学了!”
“胜男?土名字!”
萧瑜好心解释:“她原来叫陈招娣。”
“......那还是胜男好点。”
“萧瑜!不准你告诉别人我旧名!”
“那又如何,反正你自己也会说漏嘴的。”
萧瑜被两人一左一右挽着手臂,形如押解。领了军装备品,又去被分配好的寝室,一路上张邵敏把军校里一草一木从头数落到尾,陈胜男不服气的句句反驳,两人吵吵闹闹,萧瑜夹在中间,简直不厌其烦。
女子寝室是二十人一屋的大通铺,被褥破旧,房间简陋。
张邵敏不满的抱怨:“这怎么睡啊?”
“条件艰苦,你们就克服克服吧。”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穿教官制服的年轻女子走过来,笑眯眯道:
“这已经比男子寝室已经好上不少了,如今军校初建一年多,一穷二白,百废待兴,去年的学员还睡在芦席搭成的棚子里呢。”
陈胜男趁机对张邵敏道:“对啊,不吃苦受累你还当什么兵,革什么命啊?趁早回去当你的大小姐吧!”
张邵敏气鼓鼓的瞪了她一眼,却没有还嘴。
“这位同学不能这么说,能来到这里,我们就没有阶层之分,都是一心为了革命,为了主义,以前的习惯慢慢改。”女教官笑道:
“我叫魏若英,是政治部副主任,也是专门负责你们女子队日常生活和政治思想工作的老师。这是女子队的临时队长,你们有什么困难可以跟她说。”
她身边的一个年纪不小、身材微胖的女人向大家点头示意,她说话温和,带着一点南方口音:
“我叫沈霞,大家可以叫我霞姐。”
萧瑜有些奇怪:“你也是学生?”
沈霞爽朗笑道:“是啊,不过我也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头脑比不上你们小年轻的转得快,以后大家共同学习,共同进步!”
陈胜男很好奇,拉着沈霞姐问东问西,张邵敏一边嫌弃一边默默收拾着自己的行李,萧瑜正要打开皮箱,却被魏若英拉到了一旁。
“老师?”
魏若英笑了笑:“你是萧瑜同学?”
“是。”
“跟我来吧,华永泰教官指名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广州陆军军官学校,又名黄埔军校,位于广东广州黄埔区长洲岛,是中国近代最著名的一所军事学校,培养了许多在抗日战争和国共内战中闻名的指挥官,被称为“中国西点”。1925年黄埔军校武汉分校首次招收女生,这就是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女生队,是世界上第一批正经在编的军校女学员。这一期女学员人数不多,也可称得上是参差不齐的唯一一届女学员中,但其中也涌现出许多杰出人物比如红军女将“神枪手”胡筠、东北抗日英雄赵一曼、广州起义游曦、少将胡兰畦等等。
第47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