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 你说我们到底来这儿干嘛?”仆从一边给周福铺床,一边不明所以的问周福。
周福在旁边吃着花生, 揉开了外面那层红皮, 吹一口气皮就洛带了地上, 他自己把花生扔到嘴里, 一边嚼一边说:“你懂什么, 你要是知道来干嘛, 这老爷就该你当了。”
仆从铺好了床,又把周福带的行李拿出来收拾, 周福随身带的行李并不多, 只有一些衣物, 他是变卖了家产过来的,连自己的老宅和仆人们一起卖了, 还把老父老母以及妻儿托付给了自己的弟弟, 几乎是放下一切来赌一把,就只留了一个伺候他时间最长的仆从。
仆从猜不出周福在想什么, 也不多话, 把衣服放进柜子里,把茶叶拿出来,给周福泡茶。
“你觉得泰州如何?”周福问仆从。
仆从说道:“老爷, 咱们一路走过来,只有泰州的老百姓过得最好。”
仆从有些羡慕。
他看到泰州老百姓的生活,就希望自己也能在泰州住下来。
街头的热闹场景印在他的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周福笑道:“我变卖家产的时候,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疯了?”
仆从没说话,他能说什么?您是老爷,家产都是您的,您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周福看着窗外,说道:“留在徽州,也就是钝刀子杀猪,看起来没什么用,最后还是得死,我如今在泰州站稳,等真出了事,还能把家里人都接过来。”
仆从一脸感动的看着周福。
周福笑了:“你这么看着我干嘛?要不是你没娶妻生子,我也把你卖了。”
仆从脸上的感动瞬间消失。
他原先的朋友都被卖了,这个世道,若是能卖去一个富贵人家继续当仆从,哪怕是刷马桶到泔水的,都比流落街头来得强。
可徽州现在还有什么像样的大户?
稍弱一些的,早就举家逃了,强一点的,别说添丁进口,就是保全自己都困难。
朝廷要孝敬,流匪要抢钱,他们活得苦,下头的人自然就更苦了。
老爷们还有饭吃,下头的人不饿死就该感恩戴德了。
为了投奔新主,周福把姿态放的最低,林渊甚至都觉得这位不是来做生意表忠心的,这完全就是奔着来给自己当奴才的,这不是贬义词,只是阐述一下事实,周福基本是只要有机会就要出现在林渊身边。
不仅要刷脸熟,还要给林渊当牛做马,林渊有回去马棚看马,就发现原先照顾马棚的人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周福倒是在马棚里给马刷洗的很熟练。
一看就知道他在这马棚待的时间不短。
林渊叹了口气:“周老爷,这是何苦呢?”
周福这是才装作刚发现林渊的样子,转过头就朝林渊笑,笑的十分谄媚,完全就是个狗腿子,他走上前说:“东家。”
林渊奇怪的看着周福。
周福说:“我瞧他们都是这么叫的。”
他觉得这么叫显得亲近,没看见都是林渊带来的人才这么叫吗?
果然还是会分个亲疏,他自然是相当更亲近的人。
成为林渊的“自己人”。
林渊哭笑不得,他冲周福说道:“周老爷,你就在这儿好好待着,我这儿人也不少,你把他们的活抢了,他们干什么?我这儿也不养闲人。”
周福:“哎!我竟把这个忘了!看我这脑子,人年纪大了,记事也不清楚。”
林渊挥手说:“你要是实在闲得慌,倒有件事得叫你去。”
周福赶忙说:“您吩咐,您吩咐。”
林渊说道:“如今城里就缺一些匠人。”
周福抬头看着林渊。
周福是商人,自然不会看不起匠人,虽说在元朝商人地位比以前高得多,但士农工商这个等级分层深入人心,匠人也就比商人的地位高点,还不如商人有钱。
所以算起来,其实匠人的地位才是最低的。
不过乱世嘛,众生平等,大家都惨,也就分不出谁上谁下了。
林渊说:“不论是打铁的,干木活的,做爆竹的,但凡是手里有本事的,我都要。”
周福明白了:“东家,就交给我。”
林渊笑道:“我会给你一小队人,都乔装打扮,必不叫你遭遇危险。”
周福给林渊跪下,行了个大礼:“绝不负东家所托。”
林渊受了这个礼,他心里清楚,他不接受,周福就不会心安。
周福发现自己这次叫林渊东家没有被纠正,心里就乐开花了,他的目的不仅仅是在泰州待下来,他还要扎下根,成为林渊的左膀右臂,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商人打探的消息更多?比商人行走的道路是广?
他发现林渊身边还没有大商人以后,就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林渊身边露露脸。
实在没有办法,他也不敢去买通林渊身边的人,这才到了马棚,照顾林渊常骑的那匹小红马。
林渊给这匹马起了名字,名叫红霞,虽然名字土是土了点,但他现在这个地位,就算再土,也没人说他,这是匹母马,在面对林渊的时候性情很温顺,可面对旁人的时候就不怎么样了,随时随地都预备着尥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