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婶笑笑,说,“卫先生喝醉酒睡着一般不容易叫醒的,就让他睡客厅吧,我去把枕头被子抱过来。”说着就准备上楼,张思宁连忙在后面喊她,“曹婶,还有我的,我今晚也睡客厅。”卫锦煊睡楼下,她才不要一个人去二楼睡。
曹婶回头看她一眼,笑的很是开怀,“行,我一块儿抱下来。”
曹婶已经去睡了,因为张思宁的强烈要求,客厅的灯大开,室内一片光明。卫锦煊睡在那张三人沙发上,她睡在旁边的两人沙发,虽然有点短,但蜷着腿也凑合。
客厅电视开着,她现在还睡不着,最近不做生意,每天睡眠充足,下午的时候还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睡了一觉。
张思宁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卫锦煊,对她来说,这有点新鲜,和男人睡在同一屋檐下,离得那么近,连他有点卷翘的长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都看得到,以前不曾留意,现在仔细看来,原来他睡着的样子这样无害,嘴唇微微的有些嘟起,有点孩子气的可爱。
“卫—锦—煊。”她轻声念起他的名字,一字一字,带着丝缱绻的靡靡,这个男人,明明认识的时间那样短暂,但他带给她的感觉却如此明晰。给了她宠爱,给了她依靠,给了她踏实的感觉。
张思宁想,他应该是喜欢自己的,女人对这方面总是意外的敏锐,可直觉也告诉她,这层朦胧的纱,不该她来捅破。
隔天早上,卫锦煊醒的很早,他慢吞吞坐了起来,揉着有些胀的额头,一眼就看到了旁边沙发上睡得沉沉的张思宁。
他讶然,想起她最近的胆子,又明白过来为何这丫头也睡在客厅。暗自好笑,已经过去这么多天,怎么胆子就小成这样。见她蜷着身体挤在那里,卫锦煊伸手去推她,“思宁。”
张思宁醒的很快,他喊了两声她就醒了。
“你起来啦?”她揉着眼睛坐了起来,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劲儿。卫锦煊伸手在她嘴角抹了一下,“你流口水了。”他把手指递到她眼前,上面一片濡湿的痕迹。张思宁眨了下眼,看看他的手指,又看看他的脸,呃了一声,又噢了一声,用手背在脸上蹭了蹭,“还有吗?”她侧了下脸让他看,大方又从容,完全没有普通女孩该有的尴尬。她反应如此淡定,卫锦煊到嘴的调侃却是说不出了。
张思宁掀被,穿上拖鞋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又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切,她才不会让他看笑话。
曹婶已经在厨房准备早餐,听到动静,就走出来说早饭还要等一会儿,又把手里的醒酒汤递过去,示意卫锦煊喝了。
今天周末,卫锦煊特意腾出一天时间,吃过早饭,就要带着张思宁去庙里烧香。张思宁听了当然高兴,兴冲冲的跑楼上换衣服去了,这会儿倒不怕鬼了。
老郑今天休息,他儿子小郑过来代班。
小郑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那样,板寸头,长得又高又壮,但人看上去挺憨厚老实的,开车的时候眼睛都不乱瞄一下,规矩的不行。
张思宁和卫锦煊坐在车后面,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然后就说起昨天许阳给她打电话的事,吐槽道,“这家人真够奇葩的,哪有让外人出钱办丧事的,当时听了我就恼了,我爷,我爸,我叔,我姑我那些弟弟妹妹都还活的好好的呢!这不找我晦气吗?!而且他们是陈萍萍的亲人,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太让人寒心了。”亏她原来见陈家人那么伤心,还感动了好一阵呢。
卫锦煊听了,脸上有些玩味,手在她头上抚了两下,“傻思宁啊。”叹息似的,音色低沉悦耳。但内容却让人恼怒,张思宁拍开他的手,“说谁傻呢!”
他不以为意的收回手,眼睛在她殷红的嘴唇上划过,声音却清淡,“还不明白人家为什么提这个过分的要求?”
张思宁蹙眉,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卫锦煊看着她一脸的懵懂,无奈的想,平时挺聪明的,怎么就不往歪门邪道上想呢!这丫头,将来被人骗了估计还帮人数钱呢!
他叹气,解释说,“这是他们在试探你的为人底线,陈家人又不是傻子,为一两千的丧葬费轻易得罪你那是笨蛋都干不出来的事。信不信,等陈萍萍葬礼那天,他们就会冲你狮子大张口?”
☆、第30章 no.30
张思宁知道他不是无的放矢的人,既然卫锦煊这么说了,那一定有他的道理,只是她对陈家人的行事还是有些想不通,比起这样惹自己不高兴,反过来讨好她,让她同情心泛滥,效果应该更好吧?
当然,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因为卫锦煊接下来说,“在陈家人看来,这个钱于情于理你都要出,唯一要伤脑筋的就是钱多钱少了,陈萍萍的丧事只是抛砖石,如果你同意出丧葬费,那就说明你心软好欺负,他们能多要点,如果你不同意,就说明你这人有些脾气,就少要些。只要把握好这个度,就不至于撕破脸皮。”
到了卫锦煊这个年纪,金钱,身份,地位样样不缺,他阅历多,见识广,眼力毒,陈家人的行事在他眼中和跳梁小丑差不多,闻一知十,随便一想就能把这家人的心思猜出个八|九不离十。
张思宁却不服气,“他们想钱想疯了吧?凭什么于情于理我都要白给钱?这是哪家的道理?我长得很像冤大头吗?”她既不是杀人凶手,也不是凶手家里人,和命案毛的关系都没有,陈家人再无耻也不能无中生有吧。
所以说你还嫩得很。
卫锦煊心里想着,却不说出来,只说道,“思宁,你要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不能讲理的,尤其是人命。即使是博朗这个的企业,员工如果意外身故,公司也要给予一定的补偿,这是道德问题。”
“我是个体户,你是公司,咱俩情况不一样。”她反驳。
“殊途同归,没听过吗?”
张思宁翻白眼,“你那天晚上可不是这么说的。”那天夜里他特意安排老郑四个人去接待陈家人,说的是不让人觉得她好欺负,怎么这还没几天呢就变卦了。
卫锦煊不理会她的不满,继续道,“我和你讲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在利益面前,没人和你讲理讲情面。要知道陈家失去了女儿,在外人眼里他们就是弱势群体,虽然陈萍萍的死和你无关,但遇到不讲理的,人家堵到你店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个钱你不给也要给,报警都没用,大众总是同情弱者,也许最后连警察都要劝你破财免灾。”
见她张口欲言,他伸手打住,“别不相信,你有房有车,在外人看来,就是有钱人,不出这个钱,你就是吝啬不地道,人都爱胡思乱想,陈家人来闹,人家会想,既然和你没关系,为什么死者家属要找你闹?中国人爱说,无风不起浪,这句话很有哲理,但有时候也不好,三人成虎有时就是因为这句话来的。所以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记得要多长个心眼,也别总想着和人讲理,碰到不讲理的人你和人讲理不是很可笑?”说着,在她蹙紧的眉心处抚了一下,声音缓和下来,又柔声哄她,“至于陈家人,你别管了,交给我处理。”
曹婶推荐的寺庙在城东,庙宇很大,错落分布着十几个大殿,古色古香的,黄瓦红墙,整体看来颇有气势。张思宁之前听曹婶科普过,说这些大殿都是一些佛教信徒出钱集资盖的,占用的土地也是这边的都市村庄村委会免费送的。
张思宁和卫锦煊来的不算早,但今天既不是初一十五,也没赶上佛教盛会,所以庙里没什么人,和尚也不多。
刚才在车里的谈话挺打击她自尊的,张思宁还有些不高兴,可她也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虽然不想承认,但卫锦煊在很多方面确实甩自己好几条街都不止,她是有点自以为是的单纯了。
在庙里烧了香,求了平安符,还掏了两千块钱请大师念经超度,大师打包票说只要连续念七天经文,亡魂肯定升天不再逗留尘世。张思宁也不知道真假,但她打算之后几天都往这跑,就图个安心。
等到陈萍萍葬礼这天,张思宁早早起了床,特意穿了一身黑色女款西装,头发高高束起,很是干练。
中国人在丧事上,喜单不喜双。比如人都过头七,三七,五七,陈萍萍横死,因为抓凶手之类的事耽搁了,所以葬礼就安排在她去世后的三七这天。
庙里的法事前天就结束了,连续往庙里烧了七天香,听了七天四十九个和尚念经,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张思宁觉得没那么一惊一乍的了,也没那么慌了,除了睡觉时门还要继续敞着,别的地方自我感觉真的好了许多。
卫锦煊今天却没办法陪她,法国总公司那边派了两名高层过来,需要他本人亲自接待。不过还是特意早起陪张思宁吃了早饭。
餐桌上,张思宁问他陈家那边怎么样了,他说交给他处理的,只是这都几天了,也不给个说法。卫锦煊噢了一声,似刚想起这等小事,很随意的说道,“陈家那边我都解决了,放心,他们不敢找事。”
张思宁注意到他说了‘不敢’……这是个很强硬的词,她觉得卫锦煊估计用了什么手段,不过看他挺轻描淡写的,似乎不打算多说,于是她耸肩,也不多问,只说知道了。
卫锦煊放下手里的刀叉,身体向后靠着椅背,看着面前安静吃着早餐的女孩,眼睛弯了弯。他想,张思宁有时候真是精明的像只小狐狸,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也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比如这件事,如果她问了,他也会说,但她不问,他更满意,毕竟处理陈家的事做法有些不够光明正大,在她面前,他总是想要保持正直无害的好人形象。
出门时刚六点多一点,禹凌一共有两个火葬场,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都是郊区地界。陈家人找的是城东的火葬场,那里离市区很远,张思宁不怎么认识路,昨晚上网查路线,知道有些地方正在修路,需要绕行,开车最快也要一个多小时到两个小时。
卫锦煊本来打算让小郑跟着过去照应一下,张思宁没同意,她觉得火葬场就不是个好地方,小郑和陈家人更是不沾亲带故了,人家嘴上不说,心里不见得就乐意往那儿跑,何必,她又不是不会开车。
陈萍萍的遗体昨晚就先转送到火葬场停放了。卫锦煊帮忙找了辆大巴载着陈家二十几个亲戚已经去了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