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还是要上的。
霍少泽别别扭扭地半趴在桌上,侧过头小声问道:“老大,你怎么选了这么个黄金宝座啊……”
李云疏原本正翻着书页仔细阅读着上面的简体字,忽然听了这微弱如蚊子轻哼的声音,他诧异地转首看向那个寸头小屁孩,过了半晌才意识到这句“老大”到底在喊谁。
心里倏地觉着有些意思,李云疏干脆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微微低下身子,也同样压低声音地问道:“霍小二,你怎么剪了个……这么个性的头发?”
“!”
霍小二马上炸毛!
“你才二,你全家都二,你全宇宙都二!”
“嗯,全宇宙的话,你也二。”
“……”
即使刻意压低了声音、也将自己的脸都埋进了书桌里,但是对于两个坐在第一排的人来说,这种明目张胆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翻天的事情还是太过张扬了。而这种直白挑衅的行为就算是对于一向老好人的王教授,都实在是无法容忍了。
“前……前面的两位同学啊,你们这是在聊什么呢啊?”
不知是否是因为对一个多月没见的霍少泽太过于“想念”,又或者是因为老教授说话的声音实在太容易忽视,李云疏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小屁孩不停地炸毛,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全班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
所以说,有的时候太习惯大众的目光……也是件坏事。
“……”干站在讲台上没人理的王老教授,终于是明白了刚才李公子那种莫名躺枪的滋味。狗急了也跳墙!老教授被逼急了干脆直接一拍桌子,怒斥道:“李云疏!你来说说看,对于《春风沉醉的晚上》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和人物塑造的联系有什么理解!”
霎时间听到自己的名字,不光是李云疏,就连话痨个不停的霍少泽都怔住了。
清挺秀气的眉峰微蹙,李云疏稍稍思索了一会儿,便大概明白:虽然自己刚才并没有再参与到与霍少泽的悄悄话里,但是那种做旁观看的样子估计也不大正确。
这点其实李公子只猜对了一半。
霍二少的恶名,那是在整个b大都赫赫有名的。
虽然不像其他富二代、官二代那样横行霸道,人家霍二少一不打架斗殴,二不拐骗妇女,但是唯一会做的就是——气人!
霍少泽的厚脸皮和恶作剧那在整个b大都是出了名的,凡是得罪过二少的人,无论男女老少,总能抓住你的小把柄贴在校园公告栏里,供所有人浏览八卦。
嗯,没错,就是这么幼稚的手段。
虽然法子是土了点、俗了点,但不及人家霍少泽就是有这个途径抓住你的小把柄,让你吃了亏还只能往肚子里咽。而且霍少泽也极其会把握那个度,每次放出来的八卦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消息,闹不上台面,却偏偏能充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于是,在这样的对比考虑下,王老教授刚要脱口而出的“霍少泽”三个字一到嘴边,就换成了李云疏。怎么着柿子也得挑软的捏不是?老教授年纪大了,这点小算盘还是会打的。
叫出李云疏的名字,其实只是王教授的无奈之举,但是却让一整个教室的学生们都惊讶地将视线投向了前几排,好奇地想要知道李云疏到底会怎样回答。
整个b大文学系谁都知道,有那么几个人是走后门进来的。真才实学肯定没有,每次考试还都垫底,而且指不定那区区60分还是靠关系拿到的。
望着青年那削瘦挺拔的背影,众人只见从教室前端落地窗里撒下的日光正好映射了一半在李云疏的身上,将那白色的衬衫映了层金边。此时教室里没有人说话,安静得针落有声,而在这样寂静的环境里,李云疏微微仰起头,认真地看着大屏幕上投射出来的文字和图片。
有幸坐在前几排的一位同学好奇地从两侧座位上看向独自站立起来的李云疏,从她们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青年线条优美的下颚和微微抿住的薄唇。只见李公子眉头稍蹙,状若思索地沉吟了半晌,然后微笑着转首看向一脸茫然的老教授。
三分钟过后。
王教授:你倒是说啊……
李公子轻轻一笑,风姿卓然,唇角微扬,淡定冷静地道:“抱歉教授,我不会。”
“……”
你憋了这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啊!!!
这七个字加两个标点符号是哪个需要你去考虑这么久啊!!!
年近古稀却依旧坚守着教育岗位不肯退休的老教授,第一次萌生出了“时代是不是发展得太快”、“年轻人的世界我不懂”、“还是早点退休回家养老吧”这些想法。
接下来的课老教授几乎是用颓败失落的心情给努力坚持完的,老人家在说话的空闲时偶尔瞄几眼坐在第一排的李公子,只见人家姿势端正、神态认真地不停地书本上记笔记。那专心致志的模样,比起即将高考的学子们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这个看似漂亮有礼的孩子……
刚刚还让老人家吃了个闷亏。
下课铃一打,王老教授便捧起了那厚厚的资料夹,饯步·如·飞地往门外走去。那动作之快、速度之疾,好像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着似的,生怕落慢一步。
而老教授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李公子刚刚整理了一系列的问题才站起身,就看着老人家的背影沉默地摇了摇头:看样子只能等下次再去提问了啊。
……
上午的接下来两节课是选修课《视觉艺术》,在文学楼隔壁的艺术大楼里授课。
b大的艺术大楼是栋环绕三圈的立体现代风建筑,从外看去像是一朵不停旋转的花朵,而进了内部则是玻璃与不锈钢塑造出来的城堡,别有一番风格。刚走进这座大楼,李云疏的视线便不由自主地在那一棵屹立在建筑正中央的树木上停住。
那是一棵高达十几米的水杉,粗壮的茎干遒劲健壮,翠绿鲜嫩的枝叶茂盛地在建筑内部微微摇摆着。为了让它受到光合作用,整个建筑的天花板是一大片花房玻璃,方便日照。
这样一棵不该生长于这里的树木,却让李云疏惊讶地多看了好几眼,最终还是忍不住地围了上去,隔着两米高的玻璃围墙,抬首凝视了许久。
霍少泽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带着路,等走了十几米一个转头,才发现身后的人早已不见了。二少回头找了一会儿,很快便看见了那个围树转圈的人。霍少泽疑惑地摸了摸脑袋,想着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迟到也没什么大不了后,他才走上前去。
“怎么,你喜欢这棵树?”
浅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水杉青翠欲滴的绿色,李云疏抬头认真地望了许久,才微微叹气。他没有直接回答霍少泽的问题,反而问道:“这棵水杉长势很好,能够想到在建筑里辟出一片地方留作这样的绿化,确实是独有新意了。但是,你认为它应该生长于这里吗?”
霍少泽稀里糊涂地听着李云疏的话,直截了当地抓住了最后的一句关键词,回答道:“诶?它不该长在这还该长在哪儿?这棵树是一百多年前就被移植到这儿了,b大几年前建艺术楼的时候还为它费了不少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