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文雅的事,别找我。”没想,方大志还是拒绝了,“你都是上过大学的人难道还奈何不了自己闺女的名儿?”
场面有些凝滞,方母赶紧圆场,“阿远,你爸肚里那点墨水,你还不清楚呀!光你们几个的名字,他从邻村吴瞎子那讨来的。”
既然方大志把孩子取名的任务交给了方远,方远却不敢擅自做主。为了表示对双方家庭的尊重,他挑了父母与岳父母都在的场合,让长辈一起合计出主意。尤家这边拟了几个适合小女孩的名字,让方大志挑那个中意一些,两边有商有量的。
两边家长商量的时候,尤晓莺还没出院。只能听方远转述当时的情景,“所以,宝宝的名字叫做——方彦?上面产字头,下面三撇的那个彦?”
“对,方彦。‘彦’这个字有文采、才干的意思。”
“听着会不会太想男孩子了。”尤晓莺拧眉,想想又觉得这个字眼挺好,“取名关键是意头好,我们彦彦将来肯定会像爸爸一样,做个有才学的人。是不是呀?”
被方远抱在怀里的小丫头,乐呵呵地对父母挥胳膊……
在医院住了两天,方远不知上那借了辆小汽车把尤晓莺接回了家里。
尤晓莺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儿子能有这能耐,可把方大志夫妻乐坏了,从小车上下来背都挺直了不少。
方大志在尤家住了一天,等过了孩子洗三宴,便提出要回乡下。即使尤父尤母再三挽留,他也是抬腿就走。临走时还撂下话,让方母侍候尤晓莺出了月子就回家,地里还有活要忙。
方大志开了口,让尤晓莺的心里轻松不少。方母照顾自己这近一年,还真不好主动提出让她回去。可尤晓莺与方远毕竟是住在自己的娘家,方母一直住在尤家也不是长久之计。
知道自己与方母相处的时间不多,接下来的日子,方母也显得格外用心。
尤晓莺给孩子喂了奶,方母帮着立起来拍孩子的后背,等她打了嗝儿,再放回去。过了一会儿,小家伙就尿了拉了,尤晓莺给孩子换好了尿布,正要包上,方母就接手过去。方母怕孩子留在尤晓莺房间耽误了儿子休息,执意要自己夜里带孩子。
可彦彦这丫头食量不小,还自带小闹钟一般,几乎每隔三个小时都要喂一次奶,不然怎么哄都不睡。方母那她简直没办法,基本上是尤晓莺这边刚睡着儿一会,又被敲门叫起来喂奶。如此折腾了几天,无论是方母还是尤晓莺一晚上过得都够呛。最后,小夫妻俩还是决定把女儿抱回房间,夜里一起睡,也好方便照顾。
尤晓莺每天的伙食就是小米粥,煮鸡蛋,方母说鱼汤、猪蹄汤都是下奶的好东西,也偶尔改善一下伙食。隔几天就给尤晓莺做一顿,又腥又腻,为了孩子的口粮,尤晓莺都捏着鼻子喝下去了。方母给尤晓莺开的小灶,所以菜里面半点咸味儿的盐都没有。尤晓莺也知道如果母亲吃的饭菜太咸了,孩子的嘴唇就会发白,方母这也是为孩子好。就这样,没滋没味的月子餐,尤晓莺硬着头皮吃足了四十五天的大月子。
但方母在月子里讲究的风俗,尤晓莺还是有一部分不能苟同。
方母说坐月子酸东西不能入口,拦着尤晓莺不让她吃水果,还活灵活现地给她普及了村里谁家小媳妇因为嘴馋月子里吃了两颗李子,结果一口好牙全坏了的故事。虽然听着玄乎,没什么科学依据,但尤晓莺也问过二哥,这种情况与产妇生产后体内钙流失有关系,还算靠谱。
口腹之欲满足不了,尤晓莺还能咬牙忍着。但方母还不让尤晓莺漱口、洗头洗澡,尤晓莺连最基本的卫生都保障不了。
尤晓莺这四五月份的坐月子也算摊上好时候了,但气温也是一天天上升了。尤晓莺现在的奶水很充足,经常自己就溢奶出来,混着身上的汗渍,即使方母每天都帮着她擦汗,整个人还是黏糊糊的。
再加上方母把门窗都关得死紧,生怕自己见风着凉。房间的空气不能流通,时间久了,尤晓莺就觉得自己浑身开始发臭,连屋子里都有股怪味道。尽管尤晓莺一直告诉自己要坚持忍耐,她自己受点罪还好,可这样脏乱的环境是最容易只是滋生细菌了,成人的抵抗力还好,小孩子可受不住!
这样坚持了五天,尤晓莺拉着方远小两口一合计。每天夜里等方母回房间休息后,方远就端着温水轻手轻脚地回房,让尤晓莺能简单的漱口洗脸,帮妻子擦拭一下身子。真正出月子那一天,尤晓莺把自己关在浴室一个多小时没出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
一个半月的月子坐下来,尤晓莺不得不再次感叹,方远那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的旺盛精力。他白天精神奕奕地去公司上班,夜里还要帮着自己照顾女儿,每天晚上回房间休息之前,还要在方母发现前顺手把女儿白天换下来的尿布洗干净。
☆、第8章 .16
出了月子,尤晓莺准备正式回学校工作了。怀孕的这大半年里,通过时不时的电话沟通,她对学校的日常运作并不生疏,一回去就能轻松融入。
方母一回乡下,就意味着小彦彦也没有着落了。这可是个大问题,尤母离到退休年龄还有四五年呢,但把女儿交个外人带,尤晓莺心里不踏实。
安县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正经的托儿所。夫妻都是双职工,一般的办法就是把孩子托给县城没工作的邻居老太太,早上出门把孩子与当天的口粮送过去,下了班再去接回去。每个月再给寄养的人家几块钱表示感谢。前世尤晓莺听好心的邻居复述过,帮着带琪琪的老太太就只按着成人一日三餐的时间给孩子喂米糊糊,孩子饿了、尿了,哭闹也不管,被孩子哭得不耐烦了,脾气上来了提起孩子小腿对屁股一顿抽。明明自己送过去了鸡蛋奶粉,女儿却饿得黄皮寡瘦,老太太家的大孙子却又白又胖的。可就算人家这样带孩子,你没亲眼所见也只能疼在心里,面上照样得作出千恩万谢、感激涕零的模样。因为在安县城里,这种肯帮你照顾孩子的人也不多,选择的余地就更少。
一想到女儿,尤晓莺还真舍不得婆婆走,不说其他,彦彦至少是方母的亲孙女,在照看上她也会比旁人用心些。方母要走,尤晓莺也挽留不住。思来想去,尤晓莺还是决定自己带孩子,她每天上班就把女儿一道带过去。反正尤晓莺也是坐办公室的,把女儿放在眼皮子底下,她喂奶什么也方便。
开始尤晓莺还担心自己既要带孩子,又要上班,会两头忙不过来。可没想到两三个月的小丫头对学校的生活适应得很快。有老师到办公室里来与尤晓莺商量事情的时候,彦彦也不哭不闹,就安分地待在妈妈为她准备的婴儿床里啃手指。看着文文静静的小丫头,也不怕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就成为了学校里的小万人迷,无论是上了年纪的老教师,还是新招进学校年轻姑娘,都喜欢在有空的时候逗一逗、抱一抱,尤晓莺突然有什么急事要离开,也会有人愿意帮忙照看。
孩子的长大仿佛就是一转眼的事情,一天一个模样。彦彦过了五个月,开始长牙齿了,尤晓莺就开始有意识地给她喂辅食。满一岁的时候,小丫头已经学会了走路,虽然咬字不清,也会说几个简单的词组了。小丫头自从学会了走路,就不喜欢大人抱了,一有机会就迈着她那双小胖腿,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
有次,尤晓莺出办公室的时候走得急忘记带上门了,一回去,吓得魂飞魄散,女儿不见了踪影。她发动了办公室的老师帮着去找,最后才发现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溜进了一年级的教室,自己还爬上了小凳子跟着一群大孩子一道听课。下课铃一响,尤晓莺进去奔进教室想将抱女儿出来,她还不乐意,死活不肯走。经此一役,小丫头成了学校老师打趣的对象,说她小小年纪就这样好学、有天分,以后说不准是个小书呆子。
尤晓莺把小丫头的糗事当成笑话回家讲给方远听。
方远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晓莺,你有没有想过把彦彦送进幼儿园里读书?”
尤晓莺在梳妆台上擦着冯露从省城寄给她的护肤品,漫不经心地答道,“你开什么玩笑,她还这么小呢。陶姜家的小子满了三岁才开始读小班呢!”
冯露如今也有了属于自己的事业,上个月在省城开了家美容院,兴冲冲地给尤晓莺寄了一堆高级化妆护肤品,美其名曰让她试用效果。其实以冯露的性格不太喜欢自己出面,劳心劳力地打理生意,但人总是会被寂寞逼疯的。陶姜的生意越做越大经常半个月的不见踪影,这几年冯露是习惯了围着丈夫儿子转的,可年初陶家的小一晨也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一下子儿子丈夫全不理她了,冯露心里空闹闹的,三天两头地打电话给尤晓莺大诉苦水。
尤晓莺也觉得她这是闲出来的富贵病,要治好只能自己找点事做。可即使是闺蜜,要问尤晓莺,冯露被陶姜娇养在家这些年会些什么、指望她能做些什么?尤晓莺凭着自己良心给出的答案是——冯露除了穿衣打扮会的真心不多。尤晓莺就在电话里劝冯露自己发挥所长,在这方面想想办法。没料到半个月之后,再一次接到冯露的来电,冯露还真在电话那头宣布自己要开家美容院。冯露在省城的交有圈子不大,,也多是丈夫与陶姜有生意来往的那些富家太太,她们和冯露一样整天讨论重点也是集中在穿衣打扮、珠宝首饰上,这些人也舍得大把大把地撒钱。所以,在陶姜的支持,冯露决定开家针对女性的美容院,在女人身上赚钱。
“不能这样想,女孩子本就比男生懂事得早。你也不能一直彦彦把关在办公室里,应该让她与同龄的小朋友多接触。”方远考虑的并不是上幼儿园早不早的问题,关键是不能约束女儿的天性发展。农村的孩子只要会走会跑了,就开始光着脚丫子漫山遍野地撒欢,不仅性格相对城里的孩子开朗些,身体也更健康。
尤晓莺也觉察到自己的疏漏,女儿自从出生的确缺乏与同龄人的接触。按说她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正是爱哭爱闹的时候,彦彦却一直显得很沉静,甚至过分地懂事。这同她长时间待在办公室所接触到的人与事有很大的关联。但她还是有些犹豫,“彦彦这才一岁多,有幼儿园肯收吗?”
“明天我刚好有空,带着彦彦去试试不就知道了。”方远倒是信心满满。
彦彦的年纪偏小,县里的机关幼儿园只收三岁以上的学龄儿童。两夫妻走遍了大半个县城的公立、私立幼儿园,最终选中了一所离尤家较劲的一所私立幼儿园,学校的张园长尤母还认识。就这样,一岁零八个月的方彦正式入学,成了一名光荣的小班学童。
尤晓莺怕彦彦年纪小、话都说太不清楚在学校里会被大孩子欺负,对任课的王姓小幼师千般叮咛嘱咐,还从冯露给自己记得化妆品里匀出来一套送了过去。尤晓莺本满心以为自己都做到这份上了,老师就是不能将心比心,也会念着家长的好处,对女儿上点心。
关于彦彦的接送问题,一般是尤晓莺负责的,遇上方远有空闲也会去接一两次。都说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小情人,明明是尤晓莺与女儿的相处时间更多,但彦彦却对方远更黏糊,只要爸爸能接送她一回呀,小丫头能高兴上一整天。最近建筑公司的几个大工程都在扫尾阶段了,方远有了时间,尤晓莺也乐得清闲,接女儿上下学的任务便交给了他。
这天,一进家门尤晓莺就感到屋子里的低气压。平时这个时间,满屋子都是彦彦咯咯地笑声,今天是怎么了,反常的安静。
坐在沙发上的小丫头,玩积木的兴趣都没了,怏怏不乐地将小脑袋埋在胸前。听见自己回来,连妈妈都不叫了。
“彦彦,怎么不高兴呀?”尤晓莺上前刚将自己的小宝贝搂近怀里,就眼尖地发现女儿的小脸蛋上有一道血愣子,整个神经立刻紧绷起来,抬起女儿的小脑袋仔细观察,伤口不深,应该是手指甲划出来的,“方远,彦彦脸是怎么回事?”
方远从房间了走出来,手上拿着紫药水与医用棉签,“小孩子嘛,只是擦破点油皮,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
尤晓莺抱起女儿,坐在电话边,“不行,我要给张园长打电话好好说说,她不给我一个解释,我明天上幼儿园找老师理论去!”女孩子的脸蛋可不是什么小事,万一真破了相谁负责?
“我们先不急着打电话。”方远上前按住尤晓莺的手,又揉了揉女儿低着的小脑袋,“你最好自己先问彦彦,事情的经过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