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雨只在心中默默的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自家姑娘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不然会被移除的相当彻底。
而另一头,阿翎在皇后面前,踌躇着到底将不将此事告诉皇后,见皇后满脸疲倦的样子,也是心酸,唤了一声,还是忍住了,只怯生生道:“舅母觉得,姐姐是被谁害了?”
“我能怎么觉得,总归也动不了她。”皇后轻轻擦试着沈婉兮的脸,只觉得这孩子的脸色愈加苍白了,“无凭无据的事,能如何?”
听这话,皇后道像是知道事情始末的。阿翎愣了愣:“舅母知道了?”
“怎么不知道?”皇后轻叹一声,“华玉帝姬过世还不到十年,昔年太/祖承诺过这妹妹,非灭族之罪,不诛柴家后。柴雨霏心机深沉,我早就该知道了,只是委实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快,就将手伸到婉儿这里了。”
“都这样害了帝姬了,还不是灭族之罪?”阿翎嚷了一声,心中虽是不忿,但明白,伤了皇嗣,不至于灭族;要想夷灭三族,只能害了皇嗣性命。那样,便是沈婉兮咽气,再找到证据证明的确是柴贵姬,便能给她一杯鸩酒了。
“傻孩子。就算你姐姐死了,也杀不得!”皇后忽然咬牙,“你舅舅惜才,这回子钦点的状元又是柴氏亲兄。不仅杀不得,还要摆出宠爱的样子来,既是安抚柴家,也是安抚京中其他世家。”说到这里,又长叹一声,抚着阿翎的小脑袋,“你啊,现在也不小了。舅母将你纳在翅子下,实则也并没有完全将你与后宫阴私隔开,只是如今,这柴氏来势汹汹,不得不防。”
“舅舅是皇帝啊,何况如今景泰升平。”阿翎不解,对于朝堂上的事,她实在了解太少了。
皇后倒像是听了什么笑话,点在她的鼻尖:“你两耳不闻窗外事,当然不懂。”左右看了看,皇后低声道,“你三舅舅当年的事,你晓得么?”
三舅舅?说的正是造反被杀的秦王沈珩。对于此人,宫中几乎不曾提起过,她也只能从只言片语中明白些。
“秦王当年谋逆,是你父亲领兵抗衡的。原本要株连其党羽,却发现,他的势力盘根错节,有些子漏网之鱼,现在都没能找到。若是那些漏网之鱼是在外领兵的那些,后果如何,你懂的,是么?”
阿翎重重的点头:“所以舅舅现在要借助世家的力量?所以当初选柴氏入宫,才给了这么高的位置?一面是提醒林家收敛些,一面是在安抚世家。”
“世家之间,那势力才叫真的盘根错节,其中不乏有实力雄厚的。”皇后喃喃道,“如你夏侯家,还有萧家,你五舅母的娘家归远侯府宋家,还有柴家……”她忽然缄口不言,只是抚着阿翎的小脑袋。
阿翎心中忽然凉得很,忽然觉得,当年自己母亲嫁给父亲,虽说是拉拢,但现在舅父未必信任这些当年他拉拢的人了。阿翎甚至觉得,自己和哥哥被接入宫中抚养,是不是舅舅扣留的人质?
毕竟定国公府手中所握,乃是大齐三分之一的兵力。但想想皇帝对于自己兄妹和母亲那股子心疼劲儿,如何都不像是假装的,也就宽了心。
接下来几日,随着七日的期限越来越近。众人守在沈婉兮和佟明远床前的时间越来越长。只是从纯仪与嘉国公去了之后,再也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按照道理,若是快马加鞭,第四日就该回来了,但现在只剩下了最后一日,还是没有一点消息。
阿翎越发的坐立难安,悄悄跑到了佟明远身边去哭了一会儿。淑宁这么些日子,便是铁打的也得垮了。端和架着淑宁去歇息,回来便见小丫头趴在床前,不住的哭着,心中也是一酸。
“翎姐儿。”轻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你也别哭了,明远这小子也不愿你这样。”
“可是如果不是我,远哥哥不会这样的。”阿翎泪眼汪汪的,小嘴瘪着,“要是婉姐姐和远哥哥救不回来,我也随他们一起死了罢。”
端和嘴角抽搐片刻,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外甥,又看着外甥女儿这样子,毒舌属性又一次爆发:“我若是你父亲,听了你这话,当场揍死你。早早的知道有你这样的女儿,生下来就给你塞进夜壶里淹死。”
阿翎一张小脸都皱成了菊花:“塞不进去。”
端和:……
抹了抹脸,端和强忍着没有破功,道:“你哥哥对于婉儿的心意,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这么些日子,他虽是好些了,跟在你舅舅身边进进出出,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要是婉儿有什么,他也得没了。倒是你,你也要一起去吗?萧家那哥儿不得以为你是殉情死的?”
想到萧清晏那日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阿翎抖了抖,不免暗叹自己还真有点舍不得他。也不接话,转头看着佟明远,小手拉着他:“远哥哥,你一定要好起来。”
只是下一刻,佟明远的眉头忽然紧蹙起来,坐起身子,“哇”的一声呕出一口鲜血来,落在被子上分外醒目。阿翎立时着了慌,也是哭了出来,一边扶着佟明远躺下,一边对立侍左右的宫人道:“快快,去将太医宣来。”
只是转头,见门前投下的斑驳影子。萧清晏和夏侯轩并肩而立,两人脸上皆是不好。阿翎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萧清晏很是在意的看着这小小的人儿扶着佟明远,脸上还挂着泪痕,也是一语不发。默了一会子,萧清晏转身离开:“阿轩走吧。”
出了宫苑,夏侯轩才低声道:“清晏,实则我想问你很久了。若没有那所谓的婚约,你真的会对果果好吗?你与我都清楚,那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懂男女之情,等她明白,你倒是蹉跎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说这些呢?”萧清晏的身影在阳光下透出几分落寞,“她不懂,我懂,我来教她懂。”
等那太医忙慌慌的来了,见佟明远这副光景,脑门上汗都出来了:“温惠帝姬也是不好了,只怕、只怕……”
端和与阿翎脸色大变,这话不必说得那样清楚,但话中之意在明显不过了——只怕这两个,熬不过今日了!
想到刚才大哥哥不太好的脸色,还有现在佟明远白如金纸的模样,阿翎一边哭,一边在心中祈祷着纯仪和嘉国公赶紧回来。
阿翎不是圣母,但那种眼睁睁看着身边人在眼前没了气息,那种痛苦,委实不是什么好受的。更何况,佟明远是为了她才成了这样!就算淑宁不追究,但阿翎这一辈子都好活不了。
太医强定着心神,上前为佟明远号脉,只是手指还没碰到佟明远,后者已然没命的吐起来,大口大口的鲜血落在被褥上,不少溅落在阿翎衣衫上,触目惊心。
就算是端和,见了这阵仗也唬得急了,忙上前揽住外甥,白嫩的手就那么拍着他的脸,血液顺着指缝缓缓滴落:“明远,远哥儿……”
端和与阿翎团团围住佟明远,倒成了太医被挤了出来,见状忙不迭扣住佟明远的手腕。被端和横了一眼,急声道:“到底如何了,你倒是给个准信儿!快想法子将这血给我止住了!”
那太医面色青灰,忽然就放下佟明远的手,低声道:“不必了……”
“什么不必了!还不快些!”感觉到外甥没有方才呕血呕得那样严重的端和心中忽然闪过不好的念头,对上泪眼汪汪的阿翎,同时转头看着太医。
那太医伏在地上:“小公爷他……已经没有脉象了。”
听到这话,阿翎再也忍不住,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远哥哥死了?他死了,我也不必活了。用我的性命,还给二姨母罢。”
☆、第47章
阿翎这话甫一出口,端和脸色便沉了下来,道:“现在还嫌不够乱是不是?你还来添什么乱!”说罢,又瞪向太医,“还不快些来给明远诊治,淑宁长帝姬的性子你自己清楚。”
想到那位泼皮,太医在夏日之中生生打了个冷战,连滚带爬的行到佟明远身边,查看着已经没有气息的佟明远。
阿翎缩在一边,眼泪簌簌。佟明远那时是被那烟气直冲在脸上,想来是中毒不轻,又这样久的时日了……还有沈婉兮,她比佟明远更早中毒,现在,怕也是不行了。
想到两个身边人都成了这样,可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阿翎越想越气,只恨不得将柴贵姬杀了方才解恨。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阿翎隔着泪眼,便见一个素衣男子冲了进来,一把就将床边的太医掀翻在地,又看着面色不安的端和:“嘿,还不让开,是不是要我也把你掀开?”
端和素来是娇生惯养的,哪里受得了这股子气?当下就要骂人,却被身后拉住:“姐姐,快让白先生给明远诊治吧。”
端和原本正是气恼,转头见纯仪憔悴的脸色,张了张嘴,还是退到一旁了。阿翎见了母亲,一面哭一面向纯仪怀中扒拉:“娘,远哥哥他……还有婉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