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2 / 2)

伴读守则 溪畔茶 2325 字 4天前

给事中所以位卑而清贵,因为值房就在皇城内,与内阁相对,从这位置就可知其机要了。

这个官职除了承担御史的职责,纠劾百官之外,甚至有权封驳圣旨——实际驳不驳另说,这个权利是有的,凡内外章疏,必经六科。

她手里这一摞就是才从文华殿抱来要与同僚审看的。

雪积得太深,尚来不及扫,被官员们来来往往踩得全是脚印,有的地方化成水风一吹又结了冰,比雪里走着还危险,她就没怎么抬头,只是费力地从满怀奏本的间隙里去盯一下脚跟前的路——

“啊!”

她一心看路,却没留神到前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等她瞥见那袭玄色斗篷的下摆时已经晚了,心下一慌,脚下跟着乱了,踩到一片薄冰上,完全收不住势地往前撞去,前方的人很稳得住,动都没动,她独个儿把自己撞得七荤八素不说,奏本哗啦啦全摔雪里去了。

“对不住——”

展见星人也跌坐到了雪地里,她忙乱着抬头要道歉,然后,整个人怔住。

第122章

刺骨的寒意透过几层衣衫侵袭到了皮肤上, 展见星蓦然回神,忙跳起来,一边拍打着腰腿处沾上的积雪, 一边打招呼:“九爷。”

朱成钧拥着斗篷,手抄在里面, 眼睁睁瞧着她撞过来, 把奏本撒一地, 跌倒, 再爬起, 一直不言不动,直到这时,才终于挑了挑眉,出声道:“我又不是郡王爷了?”

两人因选妃事件倏忽冷淡下来以后,展见星就把对他的称呼改了, 一切都按官面上的规矩来,这一下重逢得突然,她没防备, 不自觉恢复了旧形容。

被点出来,她讪然着,又极力若无其事地躬身行礼:“下官参见郡王爷。”

朱成钧没说话, 目光从她半湿的袍摆,拱在面前冻得通红的手指, 微颤的身躯上一一掠过。

“郡王,皇上正等着您。”领路的内侍见他干站在雪地里, 也不叫给他行礼的给事中起来,小声含蓄地催促了一下。

“嗯。”

朱成钧抬了手。

片刻后,展见星有些挨不住,刚想抬头看看朱成钧的表情,头顶陡然一黑,一件斗篷劈头盖脸将她罩住,里面的狐狸皮毛还带着融融暖意。

她手忙脚乱地把斗篷拿下来,再抬头望时,朱成钧已走出去三四丈了,背影挺直,头也不回。

“……”

展见星看看斗篷,再看看还散在雪里的奏本,挣扎了一下,终于还是打消了追上去还给他的念头——她没时间耽搁啰嗦,再者,虽然反目,毕竟无仇,连他这点好意都不肯受,未免是她太孤介了。

她便蹲下,把斗篷摊开,匆匆把奏本往里捡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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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

皇帝先前动了场气,本已转好的身体又虚弱下来,加上寒冬时节,乾清宫的保暖要比文华殿好一些,皇帝大部分的政务便都挪到了这里来做。

召见臣子,也多在这里。

朱成钧待通报过后,进去行礼。

“起来吧。”

皇帝蛮有兴趣地把他打量了一下,他上一回见到朱成钧,已是三年前的事了,当时对朱成钧的印象还算不错,但不深刻,只觉得他是随心所欲没事找事的无数个宗室里的一个。

这个堂弟是在人走到了江西以后,才把存在感刷了回来。

如果可以,皇帝并不想把他调离,诸藩之中其实不乏有能之人,但是他敢用可用的,屈指可数。

用朱成钧,从严格的意义上说也不算用,因为朱成钧在江西是震慑宁藩,回大同是镇压本宗代藩,虽然两边都连着天下大势,但从他自身来说,所有的作为只在宗藩之内,与地方民政军政是干系不大的。

这么有限的发挥空间,朱成钧偏偏就是都能彰显出他的能力与重要性,而同时他还很安稳,没问皇帝讨过任何王庄护卫之类,这么一想,皇帝自己都有点过意不去起来。

朱成钧当初自己主动要求去江西,明说了喜欢那儿的气候山水,不过三年,他这么没商量地一封旨意就把人调回来,总得给点恩典。

“坐下说话罢。九郎,大同如今的情势,你可还清楚?”皇帝先问。

朱成钧安坐点头,道:“知道一点。瓦剌崛起,野心勃勃,大同防线告急。”

皇帝听得最后两个字,微微扬眉,道:“大同并未有失,为何告急?”

“如果只能守,不能攻,就是险了。”朱成钧道。

皇帝瞬间几乎失笑:“你口气倒大!”

但笑过以后,他不得不承认,朱成钧说得对。

先成祖在日,五征蒙古,远逐蛮虏,后来从先帝直到如今,休养生息,近十年太平无战事,四海现盛世之相,但是,曾经的敌人也借此时机整合壮大,重新变成了一大威胁。

这个问题不能说是谁做错了,成祖五征固然战功赫赫,但几乎把国库都打空了,继任者因此必须以文治天下,给百姓恢复元气的时间。

“那依你的想法,该主动出击,与瓦剌一战了?”

朱成钧想了想:“可以等一等,冬天不打仗。”

意思最晚开春,还是应该打。

皇帝不由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个心意,他是敢于御驾亲征打亲叔叔的人,怎么会畏惧个瓦剌?朝廷目前的国力,本也远强于瓦剌,不过战场上的事,究竟怎么样,还是得打一打才知道,再多的预测代替不了实战。

皇帝深为清楚这一点,他把朱成钧调回来,就是为将来一战做着预备,大同不能总是被动防守,长此以往对士气是一大伤害,那么既然要战,所有不利苗头就要尽早掐灭。

“朕旨意里已说了,因着你大哥没了,特调你回来约束代王府。”皇帝道,“你本宗这些人,个个胡闹得不像样,才又险些给朕捅了个大篓子。这不是个好办的差事,你觉得你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