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1 / 2)

姑姑在上 八月薇妮 2322 字 2天前

夜影里仙草的脸也白了,颤声问:“为、为什么?”

雪茶拧眉说道:“我也不知道缘故,只听皇上说什么俸禄……什么民脂民膏、为民父母、还有什么下民什么上天之类的,我也听不懂。”

仙草一怔,然后忙道:“是不是‘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为民父母,莫不仁慈……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雪茶吃了一惊:“你、你怎么知道?可不正是这几句话?你莫不是也在偷听吧?”

仙草飞快地想了一回,脸上却反而流露出一丝笑意:“不要紧,不要紧。”

雪茶呆呆地看着她:“你莫不是疯了?皇上茶杯都摔了,多半要砍徐慈的头,你说不要紧?”

仙草道:“皇上这话不是冲着……徐大爷的。”

雪茶疑惑道:“不是冲着徐慈?那是冲着谁?你又知道?”

雪茶虽贴身服侍赵踞,却并不通文墨。

方才这几句话,前四句出自后蜀孟昶的《颁令箴》,乃是为整饬吏治而做,后来宋灭后蜀,宋太宗有感于后蜀的吏治腐败,不战而败的教训,把这《颁令箴》缩写为四句: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意思是当官的所领受的俸禄,都是民脂民膏所得,既然为人的父母官,就要明察秋毫,倘若渎职枉法,上天一定不会饶恕。也是为了警示官员秉公处事之意。

仙草笑道:“总之你听我的就是了。皇上这句话另有用意,不会为难徐爷的。”

雪茶呆呆地看着她,还未吱声,身后有人冷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朕不会为难徐慈?”

方才两人只顾碰头商议这件事,也不知皇帝是什么时候来的。

雪茶吓得跳起,忙转过身。那边仙草也忙后退一步。

赵踞先是看了一眼雪茶:“你什么时候成了她在朕身边的耳朵了?滚!”

雪茶吓得抱头窜开。

仙草咽了口唾沫:“皇上……”

赵踞身形微动,夜影里双眼沁冷:“方才你满面得意,好像很知道朕的心意,那不如你跟朕说说,朕另有什么用意?”

“奴婢、奴婢是瞎说的!”仙草步步后退,回头扫向身后,估量自己逃之夭夭的可能性。

不料皇帝吃过一次亏了,这次猛然抬手在她身侧一挡,手掌抵在墙上。

仙草愕然地抬头。

赵踞却并没有就此停下的意思,反而上前一步,几乎贴近她的身体而站,竟仿佛画地为牢,令人无处可逃。

第26章

入了秋,夜风已经有了沁凉冷意。

从廊下穿过的秋风撩起皇帝龙袍的衣袖,那大袖子如同故意撩人般的正好拂向了仙草的脸上,丝滑细密的缎面掠过脸颊,有一点痒,也有些难以形容的不寒而栗。

仙草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帝,纵然自诩十分了解这个少年,就在此刻,她却仍然不敢贸然揣测皇帝的心意。

皇帝行事诡谲难测,方才也不知来了多久,若是搪塞的不好,便是弄巧成拙。

按照最坏的估量,是皇帝把自己跟雪茶的对话从头听到了尾。

那皇帝必然也把她那句引用了孟昶的《颁令箴》跟宋太宗所改的十六字的《戒石铭》的听了去。

仙草是不通文墨的,方才因为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若给皇帝听见,以小皇帝的心性这会儿只怕已经生疑了。

在仙草极快地寻思之时,皇帝也正在俯视着她,望着这张脸上微妙的阴晴变化,赵踞眼中的疑云不禁又多了数重。

“瞎说?”他盯着仙草,“你要是能有理有据地说出来,倒也罢了,你若是胡言乱语一味搪塞,可知道朕最不喜欢有人擅自猜测朕的心意?你觉着朕不会如何徐慈,信不信明儿你就能见到他的头?”

仙草极勉强地挤出了一个笑意,双手捧出了一顶热气腾腾的高帽:“奴婢觉着皇上不会贸然处置徐爷,是因为、太过信任皇上,毕竟皇上乃是明君,既然已经传了徐爷进京面圣,应该另有用意。”

赵踞觉着自己的头顶一沉,轻描淡写地追问:“然后呢?”

“然后……”仙草咬了咬唇,犹豫着要不要把那《颁令箴》几句说出来。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着,就好像是两个黑暗中彼此试探的人,想看对方探出什么样的触角。

终于,仙草带些许窘然的笑,说道:“雪茶公公说的那‘民脂民膏,尔俸尔禄……下民易虐,上天难欺’几句,也不像是针对徐爷的。”

赵踞嘴角一挑:“雪茶胸中有几滴墨朕很清楚,他亲口跟你说了这几句?”

仙草方才故意含糊说了《颁令箴》的典故,如果皇帝不特意问,自然就顺势推到是雪茶身上去。

如今对上皇帝探究而戏谑的眼神,仙草心中恍然,——赵踞的的确确是听见自己说这几句了。

这会儿如果还坚持说是雪茶说的,那当然是心中有鬼才会如此。

“雪茶公公倒是没有说,”仙草垂着头,低低道:“只不过……当初徐太妃娘娘在的时候,时常就在奴婢跟前说这几句话,奴婢记得她说着是根据一个什么亡国之君的什么令、给宋太宗改成十六字的,还说两个人都是不错的人之类,奴婢自然就记住了。”

赵踞眉峰敛起:“原来你是因为这个才记住……还朗朗上口的?你非但记住,且还很懂其中意思,所以才认定朕不是针对徐慈?”

“当然,”仙草简直为自己的急智感动,趁热打铁地:“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仙草满面诚挚地回答:“当然是因为徐爷是徐家的人,奴婢认为徐爷绝不是那种蠹虫一样的官员。所以才认定皇上口中所说的不可饶恕的另有其人。”

这一番解释下来,也算是丝丝入扣,天/衣无缝,且顺理成章。

但不知为什么,皇帝虽然挑不出哪里不妥,可是心中的疑云非但并未散去,反更重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