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1 / 2)

拾玉记 水在镜中 3652 字 8天前

虞七少爷很爱他的戏,但更爱重这个人。香官儿在台上,他乐意花大价钱捧他;香官儿不能唱戏了,他拿他当一个朋友和弟弟那样地宠着。秦梅香心里都明白,所以倒要反过来含蓄地把花开花谢,月圆月缺的道理讲给虞冬荣听。

两个聪明人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彼此宽慰,宽慰到后来,有了一点儿苦中作乐的意味。秦梅香两耳不闻窗外事,把旧日里画画儿的兴致重新捡了起来,送了虞冬荣一副自己画的九九梅花消寒图。

虞冬荣把加了炭的小手炉包进绸缎套子里,给秦梅香放在手里暖着。因为少年时身体底子伤得太狠,秦梅香落了个一静下来手脚就发凉的毛病,今年因为一场大病,这症候就更重了。这病虽说不大,但冬日里发作起来另有一种磨人的遭罪。他十个指头关节发红发僵,痛起来如挫骨一般。西医拿这种病没法子,中医倒是有办法,只是得慢慢养。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依然是要遭罪。

虞七少爷颇心疼地给他搓了搓手:“躺着吧,炕上暖和些。你好生歇着,我这就回去了。”

两个人正话别,外头响起一声惊飞老鸦的粗嗓子:“秦老板呢?我来瞧他。”

虞七少爷顿时气得牙根老长:“他怎么又来了,这是要把门槛踩平么?”

秦梅香淡淡道:“随他去吧,不折腾我就行了。”又冲虞冬荣笑笑:“徐妈做了糖卷果儿,你带点儿回去,和小玉麟一块儿吃吧。”

许平山在秦梅香出院之后送了一趟礼,被拒后亲自上门,硬把东西塞了过来。秦家素日只有两个老妈子,外加秦梅香一个病人,实在轰之不动。一来二去,这土匪师长就跑得顺了,隔三差五就要过来坐坐。秦梅香没有精力应付他,又没办法撕破脸来赶人,也就这么不冷不热地由着他了。

好在如今秦宅门可罗雀,此事倒也无人知晓。虞冬荣跳脚了一阵,看秦梅香是个默许的意思,也不好再说什么。邹占元的风想必是吹到了,许平山低调了不少,但还是好好地呆在这儿,有在这都城里扎根的意思。

虞七少爷黔驴技穷,到底心里头还是厌恶的,但也只能发发牢骚罢了。

许平山掀起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了虞秦二人握在一处的手。他眯了眯眼:“呦,巧了,虞少爷也在。”

虞冬荣安抚地拍了拍秦梅香的手背,神色坦荡:“这就走了。”他低头,给秦梅香拢了拢身上披着的衣服:“西山新来了一批银骨炭,明儿我送点儿过来。”

秦梅香点头,目送着虞七少爷离开了。

许平山自顾自地拿起虞少爷喝剩的茶,饮了一大口,嗤笑道:“大少爷。”

秦梅香懒得应付他,但礼数仿佛是与生俱来,所以他还是有气无力地冲外面招呼:“徐妈,给许将军再泡壶茶。”

许平山这一回眼角有了笑纹:“我就喝这个,挺好。”他把夹裹着风雪的大衣随手甩脱,打开了带过来的箱子。秦梅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只见他从箱子里抽出一卷硕大的虎皮,铺在了床上。

见秦梅香震惊的神情,许平山得意一笑:“从前在山里打的。正好翻出来给你做个褥子。”

秦梅香心里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屋里有地龙,用不上这个。将军还是拿回去吧。”

许平山自顾自把大皮靴一甩,外衣外裤都扒了,长腿一迈就跨上了床:“有地龙,你那手咋还青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褥子:“过来。”

秦梅香遥遥坐在床那头,没动。

许平山啧了一声:“怎么着,要我过去抱你啊?”

轻轻叹了口气,秦梅香开口道:“将军……”

“我真过去了啊。”

秦梅香披着衣服慢慢爬过去,还没等靠近呢,就被这土匪一把在虎皮褥子上放倒了。许平山拉过大被,把两个人都盖住了,被子下头摸到了他抱着炉子的手,覆住了:“这才乖。”

外头的勤务兵轻轻敲了敲窗子:“师座,今儿还回去么?”

“不回了。”许平山打了个呵欠:“在这儿歇。”

他攥着秦梅香的手摸了一阵儿,把那个精巧的小手炉硬是给抠出去扔边儿上了。然后用自己那双粗糙干燥的大手把秦梅香的手裹住了:“那玩意儿,还没两口烧酒好使呢。”

秦梅香没说话,没什么好说的。许平山拿小腿蹭他冰凉的脚,蹭了一会儿,就不安分了。想也知道,下雪天,大老远跑过来,就为了跟个男人躺在床上睡大觉。鬼都不信。

他闭着眼睛由着这人摸。许平山一面摸,嘴上还叨叨个不停:“怪滑溜的。”

秦梅香被他摸得皮肉疼。这人的手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糙,砂纸似的,简直要把他的皮磨出血来。他躲了躲,然而不可能躲得开。许平山把他脸朝脸地扳过来,捉住秦梅香冰凉的手,往下头去了。

焐了半天,手还是冰。许平山丝丝哈哈地咕哝了几声,并没停下来。那里倒是挺暖和的。丹田原是男子真阳所在。秦梅香手上暖了,没那么痛了,心情也就跟着好了点儿。他肯温柔些,许平山就更放肆了。一双大手尽往隐秘之处揉搓。可惜秦梅香对这方面原本就淡,病后体弱,更是清心寡欲。许平山揉搓了半天,只把自己搞得急不可耐。

他伸手往下扯秦梅香的裤子。秦梅香却猛然抽开了手。这个节骨眼儿上,简直要了命。许平山狠狠亲了他两口,诱哄道:“乖,我轻轻地来。”

秦梅香冷了脸。他也是男人,明白男人在这种时候说的话,是一个字都不能信的。

他偏开了脸:“将军想我死,就尽管来。”

许平山拿他没有办法。哽了片刻,不耐烦道:“行行行,不弄不弄,快点儿吧,给我救个火。”他把被子一掀,忍气吞声地躺平了。

秦梅香拽了条帕子,十根暖和起来的手指柔软修长,像搓绸子,也像抚笛子。底下的人喘得越来越凶,他把帕子拢上去。片刻后,许平山长舒一口气。秦梅香抽了手,把帕子往床下随手一丢。

许平山从后头抱住他,玩起了他的手指,感叹道:“你这小爪子,怎么长得呢这是。”

旦角儿的手大都生得很漂亮,因为在台上要演指法,师父选徒弟时会特意留心。秦梅香的手,骨架又是格外地修长秀美。加之他天生肤色皎洁,那双手称为玉手,是恰如其分的。

离了暖意。那双手又冷下去。秦梅香蜷了蜷发僵的手指,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未必能保住。”

他说的是他的病。这毛病看起来很小,但对他来说是致命的。他唱旦,除了身段嗓子脸,手同样顶顶要紧。万事俱备了,一亮相,一双伸不直的鸡爪子,让观众如何买账?

许平山听出了他的担心,浑不在意道:“唱不了就甭唱了,跟着我,又饿不着你。”

“将军……不懂。”他闭了眼睛。

许平山把他翻过来搂住:“行行行,不懂不懂。再给你捂捂吧。”说着把他的手攥住了,往自己胸口贴。

那里汗津津的,全是毛。秦梅香略挣了几下,没挣开,也就放弃了。

耳边很快响起匀长的呼吸声。

秦梅香发了一会儿呆,心里头有点儿酸软。可软了一下,就又硬了。没有这个人,也就没有这场灾。他还在戏台上好好地唱戏呢。

戏是他的命。离了戏,他就是孤魂野鬼,别说别人不拿他当人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能算个人。

这里头的痛与苦,别说身边这个土匪头子了,就是七爷,就是梨园里的同行,也未必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