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再度热起来。
他不由又跪到床榻上,更近地去看赵琮的脸。
难怪人们总说无知者才是最勇敢的。
他终于发现了他对赵琮的真正心思,可他又如何将这份心思说出口?
赵琮是否喜爱男子?即便喜爱男子,赵琮是皇帝,他有宠爱的宫妃,将来更有皇子。赵琮会为一个男子放弃天下?即便赵琮愿意,他也不愿意。天下一切皆不易,既生来便是皇族,更应好好担起这份职责,若这份职责都担不好,便是愧对百姓与天下,愧对这一生。
赵琮若不喜爱男子,怕是要厌恶他吧?往后还愿看他?
若赵琮既喜爱男子,恰巧也喜爱他。
他们是名义上的叔侄啊。
他又如何与赵琮说他并非赵家人?告诉赵琮他的真实身份?他的真实身份涉及那唯一的秘密。知道他到底是谁后,赵琮还愿信他?
赵琮怕也是再也不愿见他。届时,他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阴谋。
赵世碂苦笑,拨拉一番,无论哪种境况,无论隐瞒亦或坦白,结局竟然都是一样的。
他本是干脆之人,也终于遇到难以抉择之事。
他小心松开赵琮的手,赵琮却还紧紧攥着,他低头再看赵琮的手。
看了许久,他没能忍住,低头在赵琮的手面上落下一吻。
他再抬头,赵琮居然动了一动,他立刻僵住身子。
幸好,赵琮动作之后,松开了他的手。
他松弛了身子,再看赵琮一眼,到底起身。
这一回赵琮再没有拉住他的手,他的右手似乎有些失落,他抬起右手看了一眼,掩好幔帐,转身出去。
幔帐内,赵琮睡得愈发香甜。
他又梦到上辈子的小时候,与父母同去海边玩。这一回的梦,里边无有忽然而至的海啸,也无有慌张的人群。只有静谧的海面,以及他与爸爸、妈妈三人面上的笑容。
梦中,他左手牵着爸爸,右手牵着妈妈,奔跑在温暖的沙滩上。
即便在梦中,他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随后像是察觉到了冷,他自己将那只被赵世碂亲吻过的手放到了被中。
似是无意中也要保存这个难得的亲吻。
赵琮在杭州待了三天。
隔日用过早膳,赵世碂便来接他出去逛街。
赵琮原本还在尴尬,也为赵世碂盯着苏妍多看几眼而有些气,可赵世碂一进来,便大方道:“陛下,用过早膳,我陪你出去逛逛吧?”
他一愣,小十一怎的突然就变得大方起来!
赵世碂索性坐到他身边,再问:“陛下?”声音和举止竟跟往日里一般!
赵琮盯着他看,莫名其妙摸他嘴唇的事儿就这么给忘了?就这么算完事儿了?
赵世碂与他对视,眼神如同往日那般干净。
怎么看,怎么都是当真已经忘了的模样。
赵琮败下阵来,既赵世碂都翻过这篇了,便说明他当真并非刻意,没有其他意思。他怎好继续这般别别扭扭的?
但是他心中隐隐也有些失落,原来赵世碂当真并非刻意啊。
用完膳,他带上人与赵世碂一同出门逛大街。
往府外走的路上,地面上落了一地的桃花。赵琮看向地面上的桃花,心想,没准真是那天的桃花迷了人的眼与心罢了。
两人之间不复尴尬,两人私自的刻意忘记,反倒再成全、完美了彼此的刻意,彻底变作无意。
反正船中那一幕,只有他们彼此知道。
他们若忘了,那便真是忘了。
再无人记得。
赵琮在杭州的三日过得很舒心,玩得好,住得好,吃得也好。在街上,他只要瞧一样吃食多看两眼,赵世碂立刻便去买来。杭州的糕点实是太多,各式酥,蜜酥、滴酥,应时的桃花酥。更有各式糕,糖糕、栗子糕、豆糕。卖吃食的铺子一家连着一家。
赵世碂样样都买了,赵琮脾胃不好,不敢多吃,每样只尝一口。
在这无人认识他的杭州街上,赵琮玩得当真有些忘我,不必去管他人的目光,更不管自己的身份与年纪,只是也忽然变小了似的跟着赵世碂到处逛。
他穿一身朱色长衫,身披月白的披风。赵世碂着玄色衫袍,发上仅簪一根黑木簪。两人站在一处,身上所着,明明是反差极大的两种颜色,却莫名融洽。
染陶在他们身后跟着,瞧小郎君带着陛下四处找吃的模样,不由也跟着笑。
尤其当小郎君新买来一样吃食,陛下尝了一口,觉着对口味,点头说“好吃”时,他们两人面上一同露出来的笑容。
仅看,染陶都觉着浑身暖洋洋的。
若是……身后没有那个总是跟着的萧棠,染陶大约会更自在些吧?
杭州繁华,银楼也许多,打出来的首饰比北方精致许多。赵琮买了许多带给赵宗宁,也没忘了钱月默,便连戚娘子等人的,他都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