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峋瞧着她,焦枯的唇咧开了一抹笑:“你不哭了。”
秦春娇听他嗓音沙哑,显然干渴到了极处,便去倒了一杯水来,喂给易峋。
易峋果然是渴的厉害了,就着秦春娇的手一饮而尽。秦春娇又去倒了一杯,易峋连续喝了四杯才说够了。
秦春娇将盏子放在一旁,叹了口气,不无埋怨道:“你明知道我要难过,干啥还这样不爱惜自己?护驾的人那么多,你倒把自己往刀口上送,想没想过我和孩子?”
易峋趴在枕上,捏着她的小手,低声说道:“你不晓得,那时候情形有多凶险。那伙匪徒突然就冒了出来,凶悍异常,我只想着阻挡他们,也就没有多想。再说,我既然当这个校尉,当然是要尽到职责。”
秦春娇将自己的另一只手附在了他的手背上,轻轻说道:“我不是说不让你好好做事,只是你……”
她话没说完,易峋却又说道:“其实也没啥,就是我真的有个万一,咱家衣食不愁,你和孩子后半辈子都有倚靠。再说,我要是真的因护驾而亡,朝廷皇帝必定有抚衅,你们母子以后也没人敢小看了……”
秦春娇生起气来,斥道:“你说的这是啥话?!你当我就是怕以后没人养活了?我是不想早早的当寡妇!”撂下这一句话,她起身向外走去。
易峋有些慌了,追问着:“你去哪儿?”
秦春娇头也没回的说道:“去给你拿饭!”
易峋这才放下心来,又添了一句:“我想吃你煮的阳春面。”
秦春娇还真就煮了一碗阳春面回来,因着易峋受伤不能吃发物,这面是拿猪骨、鸡骨一道吊的高汤煮的,雪白的二宽面齐整整的码在碗中,汤汁金黄,撒着翠绿的葱花,浓香却不油腻,极适合养伤的人。
易峋不能动弹,秦春娇便一点点的喂他吃。
他吃着面,一眼眼的瞅着自己的妻子,唇角轻轻勾着。
秦春娇叫他看的不自在,轻轻斥道:“好好的吃饭,傻笑个啥?”
易峋说道:“成亲就是好,这受个伤生个病回家就有人疼,多好。”
秦春娇听了这孩子气一样的言语,撇了撇嘴:“都是要当爹的人了,倒生出个小孩儿脾气来了。”
易峋笑着不言语,这有女人疼的滋味儿,就是不一样。她明明在斥责,却温暖轻柔,直暖他的心窝子。
秦春娇伺候他吃了面,想起白天的事,便说道:“你的那个蝴蝶玉带扣,掉在御苑里,被朱公公拾去了。”
易峋没放在心上,只说道:“没事,想必就是个失物,一定放在差房里了。过几日,等二弟进宫当差,拿回来就是了。”
秦春娇却说道:“但听朱公公的口气,东西竟然是放在皇帝那儿的。能不能讨,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易峋却待信不信的:“皇上拿一个侍卫的东西做什么,一定是听岔了。”
秦春娇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看丈夫受了重伤,不想他烦恼,便也没再提起。
这夜,易峋因伤口疼痛,睡得很不安稳。
秦春娇怕碰到他,又要照料方便,便和丫头青鸾一起睡在外间的床上。
一夜里,秦春娇起来了许多趟,一时替他换药,一时替他喂水。
到了子夜时分,易峋又发起了高热,醒不过来,却梦呓呻吟不断。秦春娇给他擦汗,又将他的头放在膝上,让他上半身微微抬起,能舒服些。
也许是在自己妻子的怀中,易峋倒渐渐睡安稳了。
秦春娇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头脸颊,看着熟睡的男人,虽然有些疲惫,心里却满是柔软的幸福。
青鸾原本担忧她怀着身子,这般看护病榻,会累着自己,但看着那副宁静祥和的场景,却怎么也张不开口。
恩爱夫妻,的确让人羡慕。
宁王府中,宁王妃正在女儿房里同郡主说话,红杏进来报道:“娘娘,郡主,王爷回府了。”
宁王妃淡淡一笑:“找他一整日,这会儿才回来。想必,又是钻进哪个爱妾房中了吧?”
红杏答道:“这倒不曾,王爷回来哪里都没去,只是待在书房里,一直没出来,也不准人进去打搅。”
宁王妃有些意外,一时没有说话。
德阳郡主轻轻劝道:“娘本来不是就有事要同父亲商量?还是过去吧。往后日子还长,总是和他赌气,也不是长法。”
宁王妃停了停,笑了一下:“你倒是会劝我。”说着,又切齿道:“若不是我这半辈子就你一个独苗,哪里容得了那群狐狸在后宅里生乱!”
德阳郡主便道:“娘忍耐些,我晓得娘性格向来要强。但子嗣事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不管如何,娘才是宁王妃,想必父亲心里也是有数的。”
宁王妃听了女儿的言语,心里虽还是不痛快,但也不想让孩子看父母的笑话,答应着就起身去了。
走到书房,果然见房门虚掩,一向跟随王爷的近侍从金宝就守在门边。
金宝一见她走来,连忙上前躬身道:“见过王妃,王妃娘娘,王爷吩咐了,谁也不见。”
宁王妃冷笑了一声:“是不是又是哪位侧妃在里面?”
金宝回道:“这倒不是,王爷独自在书房想事。”
宁王妃冷哼道:“又不是毛头小子,自己个儿关在书房里,能有什么事!”说着,不理会金宝,迈步向前。
金宝不敢拦她,只得任凭她进去了。
宁王妃推门而入,果然见宁王仰卧于东窗之下的美人榻上,手里握着一枚饰品,把玩抚摩。
宁王正捏着那玉带扣出神,忆起当初苏月婵在世时的种种,心中不胜伤感,这宁王妃就突然闯了进来,不悦之下还生出了几分愠怒。
他说道:“我吩咐了不许人进来,你怎么还往里闯?”
宁王妃迈步上前,不无嘲讽道:“怎么,你干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定要背着人?”一言未了,目光便落在了宁王手里的玉带扣上,便又讥刺道:“那又是哪个红颜知己送的,让你这般惦记?既然这么放在心上,接进府里来,不是更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