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慕携着一袭绯色锦袍的“傅望之”踱入步道,那石阶下衷心祝愿的族人们纷纷跪地高呼。
密林深处迷雾缭绕,似乎一瞬之间,就能隔绝躲在暗处窥探的视线。
而事实上,当迷雾被山风驱散时,原本跪作一片的族人全数消失在攸廿的眼前,要不是石阶下的那顶花轿,攸廿以为方才见到的一切皆是过眼烟云,几近幻灭。
“将军,这!……”
随行的十名探子亦惊觉此景诡异,那圣地,断然不是常人能够进得去的。
攸廿睨了一眼身后畏缩不前的人,“圣地无人把守,必定机关重重。你们在此候着,待我进去一探究竟。”
眼前的男子目光朝着步道之上逼视而去,待到封歃出鞘,攸廿已然到了圣地入口,眼底倒映出一抹暗抑凌厉的波澜,隐含杀伐之气。
烟光疏影里,有极细的白尘冉冉而上,白慕站立于玲珑塔前,转眸,瞥见身侧人一时青一时白的脸色。
白芝蒙昧恍惚,却突然看向那玲珑塔顶应当流光溢彩的莲晕,莲晕里再无悬浮的碧水青光。
“迟儿,别怕。”
白慕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遥遥地凝视着那再无光华的玲珑塔。
是他,亲手毁了华隐一族的前路。
白慕以为身侧人不明白眼前的景象意味着什么,而那低首垂眸的“男子”隐去眼底涌起的阵阵哀恸和复杂,双肩竟忍不住颤抖。
白慕静静地看着“他”,轻抚“他”的肩,俯身凑近,轻笑的声线化作一轮幽然的蛊惑靡音,“多谢公子,救下我的迟儿。”
他寻了数十年,终于寻到了足以承载离世王魄的躯壳,而他,又是如此的出众。
白慕的眼眸泛起势在必得的疯狂,凉薄的唇边笑纹更甚。
白芝闻言抬起头来,目光轻柔地追随着眼前执念深重却痴心不改之人。
白慕凝神,手掌间飘摇着丝丝缕缕的白气,再定睛一看,消失于塔顶的青萝玉便浮现在眼前。
幽火环绕,暗魂聚起,白芝缓缓地闭上眼眸,一地碎魄幽火中,那绯红锦袍的男子负手伫立,漆色的眸一转,流泻出盎然笑意,直耀得华光满眼,人面迷离。
“白慕大人,若能完成您的夙愿,何其有幸……”
白芝迎着幽光,出神地望着指尖捻碎白尘的男子,就这般任由青萝玉中眩然而出的残魂没入了她的眉心。
幽火稀疏散去,被烈火灼烧殆尽的魂魄驱离体外,由重获新生的王魄代替。
白慕难掩悸动的心神,走近一步,恍惚间预见了翘首以盼的结局。
他蹲身揽住陷入昏迷的人儿,似乎只要怀中之人一睁眼便会痴痴地唤他“白慕大人”。
氤氲的烟气很淡,青萝玉因幽火缭绕而散去光芒,黯淡,尔后重重地掉落在地,碧水青光的玉佩由内而外出现了一丝裂痕。
怀中之人忽然转变了样貌,再凝眸,却是魂魄离体的白芝——
白慕看着自己伸出的手颤动着抚向那张月貌花颜的脸,有一瞬的怔忪,“白芝,你为何……”
让他万万没料到的是,至亲的血脉亦可能承载王魄,但付出的代价却是本体魂飞魄散,再无转世轮回的生机。
他缓缓垂眸,没来由的沉痛在原本如同死寂的眸中泛起了轩然大波。
他不悔,却难以抹去自己犯下的罪孽。
此时此刻,玲珑塔一层一层地塌陷,怀中的女子再度睁开眼眸,竟是那清浅纯真的瞳仁。
“迟儿!”
白慕难掩不可名状的欣喜,而怀中之人突然挣扎起身,极其陌生的望着他,“你,是谁?……”
王魄虽已重生,却丢失了原有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