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翅一面被烤出了油,被火舌一燎,滋滋作响,偶尔声音会大些,是油凝聚成油滴,滴在了燃烧的木炭上。
给鸡翅翻个面儿,抹上一层蜂蜜,宋丸子低着头,心里在默算着日子。
从她进了落月宗,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七天,落月宗只派了两个筑基修士看着她,再没什么动静,足够客气,也足够傲慢。
这样把她隔绝在这后山里,他们就以为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了。
可既然是要做道统之争,自己又岂会只是卖点丹药就算了呢?
宋丸子摇了摇头,三日,飞舟便可从西境到东陆,这七天,足够她留下的东西传遍整个无争界了。
“好香啊。”
宋丸子回过神,看见一个白发的少年就站在自己身边,弯腰看着自己的烤鸡翅,她身子后倾,差点摔到了地上。
那少年还扶了她一下。
“你是修士还是鬼怪?”转头看看那两个呆立在原地眼也不眨的落月宗修士,宋丸子举起手里的烤鸡翅,用木签头儿正对着对方。
“鬼怪?”那少年笑起来很甜,跟野蜂蜜似的,“这里才不会有鬼怪呢。”
确定了他不是鬼怪,宋丸子重新蹲好,继续烤她的鸡翅膀。
那少年从她的手里拽走了一根木签,看了看说:“角鸡翅膀,水婆娑的叶子,满地金的种子壳儿,金翅蜂酿的蓝仙花蜜,还有些东西我不认识……你这是在做什么?”
“烤鸡翅。”
宋丸子又把竹签子拽了回来,继续架在火上烤。
少年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哦”了一声,就蹲在宋丸子的身边看她烤鸡翅。
“烤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吃啊?”
“是。”
“你在烧的是红露松的木头吧?”
“对。”
“我一直不知道红露松烧起来这么香。”
“就因为烧起来香,才用它来烤肉。”
宋丸子很久没有跟人说起做饭的事情了,这些日子她当着不知多少人的面去做饭,却几乎没人问她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把她当成了身怀绝技的丹师,仿佛问了她问题就是亵渎。
可厨子不是这样当的,苏相府里的厨子们为了老相爷多吃他们做的一口菜而百法齐出,可坐在厨房外头乘凉的时候,他们扇着蒲扇,用白棉布擦着头上的汗,嘴里忍不住就说起了自己做饭的窍门。
新调的料酒其实是加了草果。
肉丝儿吃着嫩,其实是先锤松了。
府里大爷最爱吃的白汤山珍面,那汤里是放了猪肚,炖足了三个时辰。
世上何人不吃饭?世间何家无炊烟?能做了饭的人千千万万,能当好了厨子,靠的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心里有一股劲儿——我做的饭,就是一顿比一顿好吃!
宋丸子心里感慨着,又在鸡翅上刷了点蜂蜜。
此时,鸡翅两面都已经金黄,肉香与蜜香融合,还掺了一点松木的清香,精细也粗放。
少年看看宋丸子的脸,再看看那鸡翅,又看向宋丸子,嘴里连着问了好几遍:
“什么时候是烤好了?”
女人从储物匣子里拿出一碗肉丁炒饭递给他,木碗还配了个木勺——一千年没人吃过饭的无争界,真的没人会用筷子。
“你先吃这个,边吃边等。”
拿起木勺反复瞅了瞅,少年有些笨拙地挖起一块米饭放进了嘴里,炒饭还是热的,飞云谷的谷仁儿,铁皮野猪的肉,几种草叶子……真香啊。
嚼着米饭,少年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了楼外的瑰丽景色。
宋丸子也抬起头,拿出了一瓶米酒,啜饮了一口。
“你在喝什么?”
“酒。”
“酒是什么?”
“酒?是怀念故人的好东西。”
怀念故人?少年的眼神一凝,又低下头去吃饭了。
鸡翅终于烤好了,早就吃完了炒饭的少年看着宋丸子举着木签吹了吹,小心啃上去,也照葫芦画瓢,吃到了第一口烤鸡翅。
鸡翅的外皮略带着焦色,吃起来却有些脆,黏在人的舌头上,带着油蜜混在一起被烟熏火燎后的味道。肉是白白的,似乎是裹着一层水光,极柔软鲜嫩,与齿舌纠葛,鲜香满口。
宋丸子一共烤了六串,每个上面穿了六个翅中,辛苦了半天,她也就只敢吃两个鸡翅。
那个少年却一时不歇,剩下的三十多个鸡翅膀尽数都被他吃下了肚。
“你若是用这个跟落月宗争道统,说不定落月宗的丹师们会被你勾得都炸了丹炉,然后你就赢了。”
吃完鸡翅,顶着一脸的油,少年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