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近两年收的第一个学生,又家境贫寒没有正经师承,想必和那些被庸碌族学耽误的人不同,定能在他的学问浸染下有所成就。
顾仪越想越觉可心,反正煮熟的学生也飞不了,干脆又勉励几句,就给了帖子放顾玉成归家去,命他明日持帖到旁边宅子即可。
顾玉成不知老师心中所想,恭恭敬敬地告退离开,然后直奔兴隆酒楼去找赵崇。
他就要正式进学,必须得去请辞了。
兴隆酒楼里,李断肠正被人缠着要求再说一段《缘木求仙》。
这故事自开讲以来就备受欢迎,每日里听的人越来越多,说书场次都移到了上午。今天的客人尤其多,饶是李断肠应付惯了催促场面,也颇费了番力气才挤出来,留下听众讨论得热火朝天。
“可怜林秀好不容易引气入体,竟遭奸人陷害!”
“那独角乌金兽,也不知是谁用妖藤花给毒害了?”
“流砂仙子不是心系林秀么?怎的也不出面为他洗冤?”
“人家仙子是内门子弟,林秀只是外门杂役,哪里就看上了!”
“嘿嘿,这你就不懂了,要不是生了情意,怎么不收做徒弟呢?”
“哦~~~还是大哥慧眼如炬啊!”
“我家花草也生得茂盛,莫非也有木灵根之人?”
“哈哈哈,做什么好梦呢?木头还差不多。”
“李断肠也不知哪儿挖来的本子,怎的这般抓人心肝?”
“可不是!偏偏他还不肯说!”
顾玉成听了一耳朵,见大部分都是好评,偶有不满的,也是嫌李断肠讲得少,便直接往二楼行去。
大约是昨日之事已传开的缘故,今天碰见的伙计都格外热情,眼神里透着恭敬。顾玉成挨个回以微笑,脚步轻快地到了赵崇常待的房间。
刚一进门,赵崇就迎上来,握住顾玉成的手臂,语带激动:“顾兄弟,你今日怎这么早?我刚到酒楼,正要派人去县衙外头等你!”
“大哥怎的这般客气?我还能丢了不成?” 顾玉成道,“今天行拜师礼,我一出县衙就过来了。”
“我就知道顾兄弟记挂我!”赵崇拉着他坐下,两眼放光,“这次多亏了你!我昨天一回家,我爹就再也不提平妻的事儿了!”
顾玉成含笑道:“是大哥纯孝,才有这般结果。”
“嘿嘿,也是运气。”赵崇摸摸脑袋,整个人都透着轻松欢快。
昨日在县衙,众人散场之后,谭县令单独召见了他,问他可有什么想要的。
赵崇大声道:“能为大人分忧是小子的荣幸,不敢要求赏赐!”
说完有点后悔,怕被当真……好在谭县令人情通达,又问了他两次,赵崇便顺理成章地表示想为厉夫人求个封赏。
“小子天生愚笨,若有幸立下寸功,都是母亲教导有方。”
到了谭县令这个年纪,对孝道的理解更深,也更喜爱孝顺的年轻人,当即夸赵崇是纯孝之人,并答允了他的请求。
于是早上出门时,赵崇还是个为父母争吵而迷茫,不得不避开家下人跑出家门的混小子,晚上回家时,已经成了有勇有谋有孝心的顶梁柱,连赵老爷都夸了他好一顿,恨不得开祠堂告慰祖先。
至于平妻什么的,迅速被赵老爷扔到脑后,提都没有再提。
赵崇乐了一会儿,就要大摆宴席感谢顾玉成:“我家事能平,多亏了顾兄弟,今天咱们来个不醉不归!”
顾玉成急忙拒绝:“你我兄弟之间,何必如此客套?说句扫兴的话,现在也不到庆贺的时候。”
赵崇奇道:“那是什么时候?”
“自然是封赏下来的时候。”顾玉成正色道,“非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只现在还没有定论,大肆庆祝难免落人口舌。而且还有一桩事,大哥也不可轻忽,那偷浆水的小贼可找到了?”
赵崇顿时哑火:“……还没有眉目,家母正在命人搜查。”
顾玉成道:“那便好。我明日就要进学,不能再在酒楼做事,今天过来也是为了请辞。大哥以后独自经营,要多加小心,酒楼到处是入口的东西,不可不防啊。”
顾兄弟既拜了名师,请辞是必然的,赵崇早有预料,只没想到人要走了还惦记他的安危,心中大为感动:“我一定早日查清,时刻谨慎,不辜负贤弟一番好意!”
二人又聊了些兴隆酒楼可改进之处,就到了中午。顾玉成在赵崇邀请下吃了顿鸡鸭鱼俱全的豪华午餐,又领了当月的一贯钱薪水,才被赵崇依依不舍地送出酒楼。
清平县不大,有点稀罕事就容易迅速传开。
昨天兴隆酒楼大张旗鼓去献方子,今天还是县里头条。顾玉成都走出两条街了,还能听到路边摊贩说得眉飞色舞,添油加醋,一个个仿佛亲眼所见,连“少东家扛着口三百来斤的石磨,满头大汗青筋暴突”这种细节都出来了。
顾玉成:“……”
倒也不必。
默默腹诽着,顾玉成加快脚步,踏进了欣荣书坊的大门。
他要卖书。
第24章 卖书勤学(二更)
清平县有名的书店共三家, 分别是周记书铺、欣荣书坊和四方书店。
其中欣荣书坊是最大的,书的种类也最全, 还专门辟了间亮堂屋子供人抄书, 在读书人中口碑甚好。
顾玉成当初来县城找活计, 就是去了周记书铺和欣荣书坊, 结果周记不用外人抄书,欣荣的掌柜看他年纪小, 招了个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