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萤火虫,轻轻袅袅地掠向屋檐;须臾,又飞来几只,淡淡的光点,缀在墨绿色的芭蕉丛;慢慢地,越来越多,缓缓地轻舞流动,宛若坠落凡间的浩瀚星辰。
好美啊!
从未瞧见过这么多的流萤,风青桐痴痴地望着,惊喜的眸光久久地盘旋流溢,清雅惊艳的美。
须时。
不由自主地望向墙上那幅前些日子所绘的《流萤图》怔怔地发愣;竟是没想到,那画中之景果然亲眼瞧见了;只不过,画里那独坐河边的孩童,如今虽已长成,却仍是孤身一人。
酸涩的情绪猛地袭上心尖,冲散了眉间的笑意,好苦!默然间,闻得碧纱窗下一阵窸窸窣窣地声响;轻叹着,只是刹那,嘴角却已勾如弯月,走到窗前,探出半个身子,淡淡道:“怎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老喜欢藏着,又想被叮得满头包不是。”
霎时,一团黑漆漆的影子晃晃地扭动着,那人直起身子,捶了捶腿,嘿嘿笑道:“好糗,又被师傅发现了。”
风青桐摇摇头,没理他,只是默默走到屏风后,取出上回替他擦过的香膏,又吩咐寄奴去温一壶“寒玉”,而后便坐在案前,等着他推门进来。
玉冠歪歪扭扭地束在乱蓬蓬地发丝上,污秽的淤泥斑斑点点的溅湿了裙摆和金丝布履,便是那脸也弄得脏兮兮地,慕千尘讪讪地站在那里,难为情的叫了一声:“师傅。”
风青桐几时瞧见过他这般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睁大了眼,讶色道:“你,你这是怎么了?”
慕千尘嘿嘿笑着,抓耳挠腮的,支支吾吾道:“那个,没想到,萤火虫那么难抓,一会儿高一会儿低的,害我摔了好几跤,就,就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萤火虫?”风青桐好笑不笑地瞪着他:“无端端地,你去抓萤火虫做什么?”
“我……”慕千尘笑笑,吞吞吐吐:“想着,师傅喜欢,就去抓了。”
风青桐恍然怔住,直有一股子暖流潺潺地淌过心尖,搅得他心绪溢动;凝眉间,却变了脸,冷冷道:“谁告诉你为师喜欢萤火虫了,以后莫要再去抓了,知道么。”
慕千尘一皱眉,怏怏点头,旋即,暗自嘀咕:“师傅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就是知道你喜欢,哼。”
寄奴端着温好的“寒玉”进来,瞧见慕千尘蓬头乱发的样子,强忍着没笑,恭敬地向他行了礼,不待风青桐吩咐,没一会儿功夫,就备了梳洗的清水来。
慕千尘渴极了,急急抓起‘寒玉’,连饮数盏,稍顿,心满意足地抬手拭去嘴角的水痕。
风青桐细细瞧着,眉间隐隐含着笑意;恍然间,拧干了细软的巾子,走到他面前,犹疑着,伸出手,很细心地为他拭去脸上的泥渍,轻柔而细腻地,一抹柔情。
上回,他被蚊虫叮得满头包,师傅就是这样安静地为他搽药,这回虽然只是脏了脸,但总觉得,师傅却比之前还要细心。慕千尘细细回想着,胸中暖意融融,吃吃地笑出声来。
风青桐淡扫他一眼,“傻笑什么。”
慕千尘凝住眸子,傻乎乎地摇头,不语。须时,流转的目光慢慢收回眼底,望着他,语气诚恳:“师傅,可不可以把那幅画儿送给我啊?”
风青桐只顾着为他擦脸,梳理鬓发,信口道:“什么画儿?”
慕千尘扬手一指,“就……那幅《流萤图》。”
风青桐顿住,语气略带惊讶:“那图只不过是我信手糊描的,又不是什么稀罕物,你拿它来做什么?”
慕千尘腾地站起,一脸心切,复垂首,声音闷闷地,竟是在撒娇:“我,我就是想要……师傅,可不可以送给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