娆荼摇头问道:“沈老大人出谶之时,他甚至没见过我。后来沈筑娶我,冷待我,难道与这谶语有关?”
陆知命默不作声。
娆荼凄然一笑:“原来我这一生,都是被这句话所累么?”
“沈筑知道了真相,不愿你去趟那滩浑水。”
娆荼心乱如麻,喃喃道:“他会怎样?”
“我不知。”
娆荼站起身,“那条可以化龙的鱼,是指五月吧?”
“是。”
“当初在金陵城,我去望月楼赴宴。有人将受了重伤的五月藏到我的车中,先生知不知道是谁?”
“之前我怀疑是琉璃山山主慕容氏,现在看来,却又不太对。送五月出东海无极岛的,不是慕容氏。也许,这一切的背后还有一个人。”
娆荼痛苦闭上眼睛,她回想起自己被山鬼的主子所救,后来得知他是萧彦宁。好像自己走的每一步,都在别人的安排之下,她从来没有过自由。“难道我这一辈子,就因为那八个字,注定活在那些人的诡计阴谋之下?”
陆知命动了动嘴角,却没说话。他本想说沈大人会帮你化解。可是时至今日,钦天监的动静已经超出了沈筑的设想。也许连沈筑也不能左右这场因果机遇。
娆荼走出了房间,看着桃枝上的娇艳花朵,伫立良久。
陆知命飞身上了山柱之顶,云海翻涌,他面向西北,咬破手指在双眼眼皮抹上鲜血,极目远眺,但见丝丝缕缕的紫气向西北聚拢,势不可当。
陆知命喃喃道:“沈筑,你可千万别死在那里。”
春风飘荡入谷,崖壁上的藤蔓以一种惊人的速度疯长,蔓上结绿珠,垂累可爱。陆知命惊讶地发现藤蔓是后来植入的,长势凶猛,很快将崖壁上的树枝缠绕,拥挤非常,竟好像是在空中编织了一张绿网,将谷底掩盖住。
半月后,娆荼斜躺在桃花树下的藤椅上,太阳的光芒透过层层藤蔓漏了进来,将她的脸映照成三种颜色,桃花的娇俏、阳光的暖黄、绿荫的幽静。
山鬼在一旁拿着一根树枝当剑耍,柳杏儿拿着针线穿落在地上的桃花瓣。娆荼道:“柳杏儿,你穿这个给谁戴?”
“姑娘喜欢,自然是给姑娘戴。”
娆荼笑道,“我早已过了二八年华,这都是你们小姑娘戴的。”
柳杏儿摇头道:“姑娘风华正茂,怎么就戴不得?”
娆荼看向柳杏的眼睛,也是一双桃花眼。她轻声道:“看见你,我总是想起当年的我。”
柳杏抿唇一笑,“我可没有姑娘这样好福气,能遇见沈大人。”
娆荼挑了挑眉,重复道:“福气?”
“可不是嘛!沈大人那样一个人,有一句话叫什么来着。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她点了点头,“是福气。”她轻抚小腹,“是福气。”
珍珑忽然从屋内走出来,声音慌张,“夫人,陆先生有异样。”
娆荼微惊,起身去陆知命屋里一看,见他坐在凳子上,手中捏着一颗黑色卵石,双目紧闭。
娆荼看了眼桌上的棋盘,问道:“刚才陆先生与你在下棋?”
珍珑道:“先生问我殷川十局的棋谱,我正在给先生讲解,不知为何他就忽然如此。”
娆荼听说过殷川十局,是几百年前两位围棋大家在殷川的十局对战,当世手谈第一人桓寻赞殷川十局落子有仙气,是天授之能,迥非凡手可及。
她走到陆知命身前,见他额上冒出了细密汗珠,好像被魇住了睁不开眼。她迟疑道:“陆先生最后说了什么话,或者最后是在干什么?”
珍珑道:“陆先生说,他去破眼。”
娆荼一惊,破眼,即点眼,破坏对手眼的着法。她转身出门,望向山谷上空。山鬼问道:“姑娘你在看什么?”
“这个地方……可能被发现了。”娆荼轻声道。
她走回自己的屋内,将神符和沈筑的长玉簪藏在身上,对山鬼道:“陆知命的神志很可能被钦天监道人纠缠住,峡谷出口被封死,要是有人想来,一定从上面下来。”
山鬼从树上揪下几片叶子,“我不信他们能直接蹦下来,等我用叶子割破他们脖子。”
娆荼一边令山鬼去盯紧,一边对珍珑道:“将陆先生送入地窖中。”
珍珑点了点头,和娆荼一起搀住陆知命的两条胳膊,将他拖到了地窖里。娆荼又去请老夫人,并不多解释,叫李渔、玉娘和柳杏儿随老夫人一起躲入地窖。
珍珑见娆荼要从地窖中出去,将她拦住:“你不能出去。”
娆荼摇头道:“如果他们看不到我,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掘地三尺也要挖我出来。不如光明正大在外面,不必连累你们。”
珍珑坚定道:“你不能死。”
“我不会死的……我有沈大人给我的保命符。”娆荼握了握珍珑的手,“我知道你有些功夫,看住这个地窖。”她转头看了眼李渔,“听我说,不管待会外面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出来。照顾好姥姥,还有这些人。”
李渔红着眼睛急道:“姑娘,李渔怎么能置你与不顾!”
谢老夫人紧紧抓住娆荼的胳膊,“阿蘅啊,你这还怀着身孕呢,到底是谁要来?”
娆荼笑着抱了抱谢老夫人,“姥姥,没事。”
说着对珍珑道:“陆知命可能是被钦天监的妖法纠缠住,如果你见他不好,打晕他。这里只有你能做到,所以你不能出去。”
她说着抛开众人走出了地窖。
珍珑沉吟片刻,坐在出口方向,对李渔等人道:“你们安心,她不会有事。也许……是要出去一段时间。”
娆荼走出了地窖,没有看见山鬼的踪迹,她微微吃惊,叫了几声山鬼,没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