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良放下背囊,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精致的木头盒子抱在怀里道:“这是刘国民刘中校,我的背囊里还装着六个尉官,三个校官,加上我一共有五个校官,不知道能不能住在上房?”
驿丞仔细看了一眼那个镶嵌了两颗银星的骨灰盒,郑重其事的朝骨灰盒施礼道:“怠慢了,这就安排,少校请随我来。”
张建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间上房。
说是上房,其实也不大,一床,一椅,一桌而已。
张建良把十个骨灰盒小心的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点了三根烟,放在桌子上祭奠一下战死的同伴,就拿上木盆去洗澡。
驿站里的澡堂都是一个模样,张建良看看已经发黑的池水,就绝了泡澡的想法,站在淋浴管子下面,扭开阀门,一股清凉的水就从管子里倾泻而下。
片刻之后,水就变得滚烫,他站在水柱下面,任凭热水从头上浇下来,再覆盖了他的全身。
水流打在他的身上哗哗作响,这种声音很容易把张建良的思维引领到那场残酷的战斗中去……
“挡住,挡住,先消灭骑兵……”
“队长,我中箭了,我中箭了,医务兵,医务兵……”
“跟着我冲啊……”
“上刺刀,上刺刀,先把手雷丢出去……”
“轰轰轰……我杀……”
张建良猛地睁开眼睛,手已经握在微微发烫的水管上,驿丞推门进来的,搓着手瞅着张建良满是伤痕的身体道:“少校,要不要女人服侍。有几个干净的。”
“滚出去——”
驿丞愣了一下道:“也好,也好,有需要的时候再告诉我,都是好汉子,万万不敢亏了。”
思绪被打断了,就很难再进入到那种令张建良浑身发抖的情绪里去了。
他匆匆的给全身打了肥皂,冲干净之后,就抱着木盆从澡堂里走了出来。
院子里依旧是那些女人,不过,这个时候,她们正在吃饭,所谓吃饭,也不过是一块馕饼而已。
站在院子里的驿丞见张建良出来了,就走过来道:“少校,你的饭食已经准备好了。”
张建良摇摇头,就抱着木盆重新回到了那间上房。
桌子上的那支烟已经烧的只剩下一段烟灰,打开门的时候,烟灰就被风给吹散乱了。
张建良放下木盆,重新点了一根烟放在桌子上,刘国民的烟瘾很重,一刻都离不开这东西。
张建良又看看放在地上的背囊,将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床上。
就像他跟税官说的一样,里面装了十包金沙,还有很多看着就很值钱的玉石,玛瑙。
他准备把金子全部去银行换成银票,否则,背着这么重的东西回关中太难了。
最只要的是,嘉峪关的税吏可能会放他们这些大头兵一马,而后面遇到的税卡就没有这么容易了放他过去了。
自从中华三年开始,大明的黄金就已经退出了钱币市场,禁止民间交易黄金,能交易的只能是黄金产品,比如说金首饰。
张建良将黄金收拢了起来,装在一个小包里,离开房间去了驿站隔壁的银行。
大明的驿站遍布天下,肩负的责任很多,比如,传递信件,一些不大的物品,迎来送往那些官员,以及出公差的人。
后来又慢慢增加了银行,马车行,最后让驿站成了大明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听说关中的驿站里甚至还有电报,而嘉峪关这种小地方,还没有通这个东西。
张建良其实可以骑快马回关中的,他很思念家中的妻子孩子以及父母兄弟,可是经过了托云牧场一战之后,他就不想快快的回家了。
有时候他在想,如果他晚一点回家,那么,那十个生死兄弟的家人,是不是就能少受一些折磨呢?
他推开了银行的大门,这家银行很小,只有一个高高的柜台,柜台上面还竖着铁栅栏,一个留着小山羊胡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冷漠的瞅着他。
“兑换金沙两百两。”
张建良把十个装了金沙的袋子举得高高的放在柜台上。
柜台后边的中年人对这一幕似乎早就司空见惯了,打开袋子,开始查验金沙的成色。
“一两金沙九个半银币。”
中年人查验完毕金沙之后,就淡淡的说了一句话。
“不是说一两金沙可以兑换十三个银币吗?”
中年人冷笑一声道:“那是在武威,在嘉峪关,只有九个半,不兑换就拿走。”
张建良咬咬牙道:“这是我十个兄弟的抚恤金,我也不是贩金子的,这些金子都是兄弟们在托云牧场一点点积攒起来的。”
中年人看了看张建良,叹口气道:“十枚银币,再高我真的没有办法了,兄弟,这些金子你带不到武威的,酒泉府的知府,最近正在开展打击倒运黄金的运动,你没办法过关卡的。”
张建良抬头瞅着这个中年人道:“有没有法子绕开他们?”
中年人摇摇头道:“这是最安全的法子,少一个银币就少一个银币,你是军官,以后前程远大,实在是没有必要犯走私这个罪。”
张建良将桌面的十袋金沙装回口袋,默默地走出了银行。
一两金沙兑换十个银币,实在是太亏了,他没法跟那些已经战死的兄弟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