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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氏舒了口气,稍稍放心,才想起问:“这平邑城乃是蒙山腹地的主城,有重兵把守,怎会轻易失守?况且前些时候,钦差大人不是带兵才到平邑?若是开战,怎会不露出丝毫风声?况且我们女儿在平邑,有什么事,她怎会不递消息?”

“因为根本就没有内战,三月前,太师携天子之令,命钦差大臣,带三万精兵,前往蒙山腹地监察,平邑城主得知消息后,命以君侯之礼备之,因那钦差乃好色之徒,城内大族可以说是各显神通,收罗各色美人,荣家也不例外,女婿才让我们在民间收些美貌清白之人,以备不时之需。”于大户一向尊重和信任妻子,将近期之事向她娓娓道来。

他呷了一口水,润润喉,歇了片刻,继续说:“两月前,钦差顺利到达平邑,太守倾全城之力款待,深得他欢心,寻欢作乐,纸醉金迷整整一月,各路美人均被送入帐中,那钦差还不嫌够,咱们家的养女们眼瞅着,就要排上号,给送上去了。”说到此处,于大户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似有可惜,似有不平,也似有侥幸。

“一月前,太守出其不意,于宴会中诛杀失去防备与戒心的钦差,夺其军符,掌控三万人马,并令全城戒严,禁出进入,所以,咱们这一月来,才未收到女儿的消息。”

戚氏心思敏捷,仍觉得不可思议,“那平邑太守何德何能?三万人马没有异变?平邑的几个家族是吃素的,任其摆布?”

“他自然不行,不过,有人可以,就这么告诉你吧,现如今,蒙山腹地已是楚王囊中之物。”

戚氏这下才觉得理所当然,恍然大悟道:“所以,那太守是楚王之人,这场变动也全是楚王的布局。楚王终于……”

于大户接上妻子的话:“楚王终于反了。”

戚氏心头忽而涌上一股不安感,问道:“当家的,如今该怎么办?楚王反了,咱们离他的封地这么近,必受战乱牵连。”

于大户道:“这天下在佞臣郭郿坐上太师之位,携稚龄天子以令诸侯之时,已经乱了。咱们蒙山腹地之所以能安逸祥和,全因靠着楚王封地关隆平原,楚王早视为己物,暗中罩扶。你是深闺妇人,不知那偏城如云岭、凉州之地,是怎样的凄凉情景,天灾连连,苛捐杂税,还有外族骚扰,简直就是人间炼狱,能逃出来的,都是有些本事和门路的。”

戚氏听到此处也不免伤感,坐到于大户的怀里,轻声唤道:“当家的,你难道是要?咱们可赌不起。”

于大户:“自古富贵险中求,不试一下如何知道。况且楚王已占腹地,容不得二选,荣家居然还在观望,真是不明所以。”

戚氏有些生气地推开他的胳膊,“你好大的本事,荣家都不敢轻举妄动,你却想沾上这棘手的事,看来是兴致高昂,为何回来时,却愁眉苦脸?”

这么一说,于大户就有些蔫,晒晒地说:“你以为楚王是谁?那可是太组皇帝的嫡传血脉,连宝应皇帝都没他言正名顺,这样的天潢贵胄,哪是我等小民能攀附上的?”

戚氏给气笑了,“哟,你也知道自个卑微,还妄想去投靠楚王,造反都寻不到门路,让人说你什么好?还有脸回来摆谱。”

于大户争辩道:“我气的是荣家,当家人胆忒小,毫无魄力,现在不扒拢楚王,还待何时?深谋远虑之人早就去投靠表心,他们却在关键时刻不作为。等着吧,荣家很快就会被挤下平邑第一世家的位置。”

戚氏道:“人家这才叫深谋远虑,小心使得万年船,谁知楚王将来是成是败?”

于大户叹息道:“妇人之见,真是妇人之见,本来天下诸侯都对佞臣当道不满,楚王一反,各诸侯都会跟着反,很快就要天下大乱。各诸侯中,楚王实力最雄厚,天下不敢说,统领陇西地区是无二话的。以后天下纷争,咱们都活在楚王羽翼之下。你说,除了讨好楚王,跟着他,还有别的路走吗?现在不凑上去,等以后就难喽。”

戚氏转过弯来,发现丈夫所言,还真有几分道理。

于大户又道:“罢了,荣家跌了跟头,就会反应过来,到时候,指不定就能用到咱们。那些美人中,可有资质上佳的?”

戚氏回到:“有两三位还不错。”

于大户催促道:“你给我细说一下。”

戚氏应允,“出身最好的是来自偏城云岭的张秀才的女儿,姿荣上佳,气质如兰,还会读书写字。”

于大户点点头,“有才有貌,出身还好,不错。”

“长相最妖艳的是春香暖院的头牌,还未破身,就被你相中,买回府中。”

于大户对夏月仙还是留有印象的,本来就看上她绝色容貌,干净身子,想买回来纳入妾室,谁知女儿传消息说是要收人,他只好忍痛割爱,没见到人,就送进清幽阁。

戚氏继续说:“不过,我最满意的,还是来自豆老庄的那位豆香,姿色不差夏月仙,出身不差张引娟,还是个懂事明理的。”

第13章 变动(下)

于大户听到豆老庄这三个字,略微有些不自在,清清喉咙问:“可是豆宗华家的女儿,他倒是个艳福不浅的,先后两个老婆都好颜色,养出来的两个女儿也都俊。”

戚氏凤眼一斜,凭生几分威严,直瞅得于大户讪讪地压下了头,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老爷以前没放过人家两个老婆,现在还想着人家女儿,论艳福,这武台镇里,谁能比得上您?”

于大户被揭了老底,也不见恼怒,脸上反而推起了笑,解释道:“夫人,你这话说的,人先头那位老婆,我可没沾过,后头那位,不是咱家的通房嘛,还被你放了出去,我可是二话没说过的。”

戚氏在这种事上素来是底气十足,完全处于上锋,直言下丈夫的脸面,“你还好意思提?先头那位娘子是个正派的,压根没鸟你,于娇杏就是个蛇蝎心肠的,我怎能留她在你身边?早早帮你打发出去,祸害别人。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副死样子,怎么还想着她,连继女也不放过?”

于大户可以被揭老底,可以被下面子,却不能被冤枉,强辩道:“我对天发誓,自从那玩意想祸害老三,我就铁了心,再未想过她。这不是管家说豆家大女儿生的极好,才起了心思,不也没成,现在人姑娘成了养女,就更不会成,我什么时候在大事上糊涂过?”

戚氏瞧着他的眼神仍带着嘲讽和审视,总算没有再反驳,于大户吸吸笔直的挺鼻,俊朗的眉眼带着谄媚气,讨好道:“夫人,不过娇杏嫁给那豆宗华后,七月产下一女,名叫豆姜,据说长得不像她爹娘,偏偏有几分像我。倘若真是我的女儿,也不能不管不顾。咱们膝下只有三儿一女,多个闺女也好。”

要说于大户对戚氏有什么不满,那就该归到子嗣问题上,戚氏给他生了三儿一女,个个都是好孩子,他心里感激归感激,可也清楚,戚氏绝对是动过手脚的,不然那么多妾室,奈何都生不出来。若不是她的私心,他不会只有这些儿女,哪个男人不希望子嗣繁茂,他又不是养不起。

不过,戚氏其他方面真是没得挑,堪称贤妇典范,于大户满意之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还是希望有更多子嗣的,哪怕是个可能存在的庶女。

戚氏太了解他,知道丈夫的底线在哪里,于是缓了语气,与他商量道:“当初娇杏放出去时,我派人验过身,确认无孕才放人,但她一向是个有心眼的,不排除事先收买的可能。我想什么时候把那豆姜叫到家里来,咱们好生相看一下,最好是做个滴血认亲,若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也就是我的女儿,怎么能流落在外,受那些苦楚。”

于大户被戚氏收的服服帖帖,忙着夸赞:“我的好夫人,我离了你可怎么活哟。”

戚氏笑道:“你我本是夫妻,老爷敬重我,真心换真心,我也愿为老爷分忧解难。我打算请沈夫子出山亲自教导那三个养女,定会把她们训练妥当,以为我们于家所用。老爷若真是下定决心,便放手去做,奴家会舍身相陪。”

于大户顿时变得正经,站起向戚氏鞠一躬,感动道:“如此,一切就有劳夫人。”

话说,当于氏夫妇密谈之时,六位姑娘也分路先后回去。

豆香儿饿了,估摸着快至午饭时辰,便悄悄转了个弯,去大厨房里取饭盒。她力气其实真不小,不过提着八层食笼,久了,胳膊就酸痛起来,当时正行至后花园里,她便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片刻,然后便偷瞄到钱雪儿鬼鬼祟祟的身影。

出于好奇,也出于防备,豆香轻声把食笼掩藏好,悄悄跟着钱雪儿,一路蹑手蹑脚,到达后花园偏北脚的小凉亭处,见其躲藏在亭旁假山前的藤架下,她就把身子隐匿到假山的背光处,两人一起窃听亭内之人的对话。

其中一人的声音很是熟悉,温柔缱绻,娇嫩欲滴,原来竟是葛惠芳,“明辉哥哥,下次万不能再来寻惠芳,被表姨发现,我定会被赶出去,你也知道,惠芳在这世上,再无亲人,最近之人便是你和表姨了。”

与她私会的男子,显然对她欢喜极了,语气怜惜与爱意,“惠芳,你我两情相悦,干脆一起去求母亲成全,她最疼爱我,一定会答应。”

葛惠芳劝道:“万不可,万不可,明辉哥哥,你这是要我的命啊。你是于家的三公子,芝兰玉树的存在,我乃是那飘摇的浮萍,怎么配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