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痴茫,一声欢呼。
“哥哥!”
鱼掉落,人飞奔,少女一路叫着笑着,经过田野踩过稻花,就像一朵跳跃的花。
“叮当?”
十三郎下意识迈步,抬起的脚举在空中,半响不能落地。
他抬手,揉眼,睁眼再看,再揉眼,揉眼揉到视线模糊......少女依然存在,双腿踩得泥水四溅,水青衣裙脏到不成样子。
她跑着,跳着,欢呼着,飞奔着,延着笔直的线路冲到十三郎面前,纵身入怀。
暖暖的,软软的,高兴的,最重要的是,她是真的。
“哥哥,你回来了啊。”
“嗯。”
十三郎伸出左手抱住叮当,右手从其头上捻下一根草叶,用力点着头。
“我来了。”
......
......
“哥哥,叮当等你好久了。”
“嗯。”
“可你总不来。”
“......嗯。”
“但我知道,哥哥一定会来。”
“嗯。”
“这不,今天一早叮当觉得特别高兴,运气也特别好,出门就钓到两条鱼。”
“嗯。”
“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因为哥哥要来。”
“......嗯......”
“哥哥去把鱼捡来,从梗上走免得弄脏了脚......叮当先去换件衣服。”
“不!我们一起。”
“一起?”
“一起去捡鱼。”
“呃......也好。哥哥,看这房子怎么样?”
“挺好的。”
“我造的!”
“......”
“骗你的啦,有大牛帮忙。”
“大牛?”
“大牛是猎人,住的寨子可远,偶尔才会经过这里。”
“有多远?”
“要翻过十几座大山,叮当一个人走、不碰到危险的话,得七八天。”
“......附近没有别的人?”
“哥哥是说除了大牛他们?”
“嗯。”
“那就没有了。”
“你怎么不和他们住一起?”
“我等哥哥呀?”
“等我?”
“哥哥和我在这座山走散,一定会回到这里来找我,对不对?”
“......对。”
回头看那座山,不算陡峭,苍莽之色厚重,显然属于野兽的天下。十三郎仔细审视一遍,未能在其中找到熟悉的感觉。
叮当感慨说道:“山上住太难了,夜里全是野兽叫唤,我在那里待了几天没等着哥哥,就把房子建在这里。哥哥要是找回去,从那里一眼就能看到这座房子,应该就能找过来,对不对?”
十三郎默默说道:“很对。”
“呵呵,不说我了,哥哥这些年在做什么?去了哪里?是不是很远?”
“是啊......很远。”
“难怪我打听不到哥哥的消息......走,咱们回家,等我换件衣服,今天烧鱼吃。”
“......好......咱们回家......今天烧鱼。”
山野孤寂而平静,茅屋还算精致,新旧二色随处可见,比如屋顶衰草是新铺的,屋梁是旧的,柴门边几根拆下来的木条,满是虫孔雨蚀的痕迹。
院子当中一颗桃树,四周矮墙,墙头堆着一些带刺荆棘,横七竖八胡乱放着,像是村寨用来防范野兽的手段。墙边一侧有木柴,劈好的堆放整整齐齐,没劈好的树、和一把斧子混在一起;再旁边,几件破旧农具都有固定位置,还有些盘盘罐罐,和一把竖在房檐的梯子。
梯子上一段格外光华,瞄一眼,比一下,与叮当身高相仿。
偏房是做饭的地方,隐约可见锅灶炉台,收拾的很干净;偏房再往下还有两间更简陋的小屋,一处鸡圈,一处茅房。
一只手被叮当牵着,一手提着鱼,十三郎脚步僵硬地走进院子,首先看到那把斧子。
那是一把用了很久的斧子,斧身短而且钝,斧柄光滑、褐色中分布着几块暗红。
木块不多,上无遮挡,树木较细且多分叉,茅屋失修而未修。
钝斧,光滑,暗红......
稻田,小舟,两条鱼......
十三郎的手扣紧了些,指尖掌腹尽是粗糙感觉,像树皮。
叮当身上既无灵力也无魔力,十三郎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没问。
“哥哥,哥哥,哥哥?”
“嗯?”
“我......我去换件衣服。”
“嗯。”
“哥哥......先松手啊。”
“哦......好。”
屋舍照旧简陋而整洁,正屋仅两间,门开厅堂一眼可见全貌,里间有门、门上还刻意挂着帘;十三郎松开手,目送叮咚蹦跳着钻进门帘,下意识地想要放出神识。
他没有那样做。
四周清净,山风吹落势头渐缓,掠过屋檐时发出沙沙轻响,除此再无动静。
十三郎有些茫然地四处看着,恍如梦中。
“呱呱!”
叫声将十三郎惊醒,回头看,木柴堆与墙壁的阴影处探出一只头,花花绿绿的皮肤,正用警惕而好奇目光打量这个有些熟悉的陌生人。
看到那只蛤蟆,十三郎瞬间石化,双手遏制不住开始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