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天算地不算己,乍一听着很有道理,细想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求卦结果无非两种:算的准,算不准。算不准就罢了,通常埋怨两声神棍不再追究,如是算的准,其后必定常来常往。
常来常往就是关联,做的事情越大关联越深,越是无法割断。打个简单比方,某山贼算命,先生说你是天潢贵胄啊,将来必登大宝。结果还真被他说中了,山贼慢慢熬出了头,眼前有望建造不朽功业。那么试想一下,将登大宝的山贼对那位算命先生会怎么想,他的那些敌人对先生又将怎么看?
这是大事,多少有些极端,但就结果而言,算者每次开卦都给自己照就一桩因果,怎么能叫不算自己?再说舒家女子根本没拿到陈睿的头发,假如没有某些依据,又凭什么说算不得?
看一眼便知过去未来,那是神仙而非算师,真有那本事,舒氏也不会落魄如今。
失魂落魄的程睿没能留意到这点,感觉很欣慰。据实而论,当时的他落魄腐朽活像一条老狗,也的确没有被构陷的理由;再加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以他那种性格,前方纵然刀山火海,也将一往无前。
既然是这样,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程睿完全没关注,他的心神牢牢喧栓在林内女子身上,怀着期待与敬畏默默守候,直到讲法结束。
曲终人散,讲法结束,齐家两位嘉宾走了,周围修士们散了,舒氏族人也都回归自居之地,开算女子独居竹林,并没有给这个“可能与之命格相牵”的人留下任何讯息。
程睿毫无怨言。
他觉得这样很正常,算道飘渺仅象征选择与趋势,很多时候只是其一;陈睿出身大族,道法上的见识少有人可及,当然明白不能因一算就断定未来。此外还有,舒家女曾说过第二种可能“天顾之命”,听上去很了不得的样子。
程睿不希望那样。
经过这么多变故,程家“少主”对老天半点好感都没有,如真有什么天意天顾,程睿只希望它老人家高抬贵手,放过自己便好。
这样那样,胡思乱想,流浪百余年的陈睿在明湖岸边结庐驻居。经过一段时间“磨合”,他的生活变得如钟表般规律。天晴时,早晚在林边观日升日落,白天上午看书,中午小酌,下午垂钓,夜里早眠次日早起,从无变动。
天阴的时候,陈睿通常对着湖面发呆,不饮不食不言不动,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是他通过观察养成的习惯,与林内女子的作息时间完全合拍,区别在于人家是为了养性修行,程睿单纯为了陪伴与守护,别的什么都没有。对当时的他而言,生活中“调剂”有两点,一是当林外有闲人前来,尤其那些有意“骚扰”的家伙出现,在确认对方不坏好意时,程睿便会出手小惩,将他们通通赶走。
这个时候的他不再随意杀人,因害怕惊扰,更担心林内女子不喜。
再有一条享受,林中女子有时会因心情操琴弄弦,丝竹之声如天籁之音,每每让陈睿沉醉其中。
慢慢地,林中人的习惯变成程睿的习惯,每天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根本不用想,身体自动按照固有的轨迹去走。
他无怨言,相反,那是陈睿此生最平静、最悠闲、最留恋且最最珍惜的一段时光;尤其听乐的时候,程睿觉得自己越来越理解林中女子的心意,随其喜,伴其忧,与之伤,供之愁,悲欢喜乐,尽在其中。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这是程睿的感慨,幸福而满足着,一晃便是十年。
十年呵!
闻声一语,血衣杀者静守十年,没有变动的话,估计他会一直守候下去,到死方休。期间陈睿的修为仍在增长,法力越发精纯,实力更加精进,身体创伤也慢慢平复。
值得一提的是,这十年里,外界发生很多大事,比如齐家老祖归天,六族震动,当年形如兄弟的齐傲天与齐守仁之间隔阂渐生;再比如程家,同样是选嗣,情形已经变得非常明朗,当初与程睿等不相上下的程明望独占鳌头,只需成功突破劫境,登位已成定局。
更远的地方也有事情发生,比如某个陨石漩涡,四大星域各有有些宗族聚集,组织了一支降临军团至罪奴之地,一去不返。
这些都是大事,程睿对此一无所知,也不关心,他几乎忘记了身份,只记眼前那个看不到的人。
幸福人生历来苦短,某日某时,程睿垂钓时身边多出一名同伴。
一个貌不出众,神情猥琐的老头。
......
......
故事讲到这里四老板停下来,转向齐傲天说道:“下面的事情,齐少主比老朽更清楚。”
不等十三郎发问,齐傲天主动接过去,微讽道:“仙灵殿果然耳目通明。”
四老板微笑连称不敢,十三郎见此冷笑,说道:“两位现在既不是仙灵殿老板,也不是齐家少主,而是两条无家可归......那啥那啥。”
老板少主面面相觑,被恶心的不行。良久,齐傲天叹了口气,接过故事的尾巴往下面讲。
“当年讲法之前,我、齐守仁,还有舒氏,早就知道程血衣在场。”
......
......
老头和善,爱唠叨,阅历见识也很广;他是修士,修为比程睿差,但就红尘事故而言,超出程睿不知多少倍。
钓鱼其实蛮枯燥,像老头这么爱说的人自然闲不住,总爱与程睿唠嗑;谈话内容无所不包,天上地下古往今来,甚至还有下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