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莲神态宁静,安安静静地望着十三郎的眼睛,断定他会继续讲。
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无动于衷,包括十三郎。
“你说对了,很难。”
沉默、坚持一会儿,十三郎无奈说道:“金山之战出现的那只眼睛叫四足,与须弥山那只老鸟同一层次。”
夜莲问道:“它虏走了叮当?”
十三郎点头说道:“和你一样,被选者。”
夜莲轻轻转回目光,望着远方淡淡说道:“那它该死。”
十三郎苦笑说道:“当初我也这样想。”
夜莲嘲讽说道:“现在呢,怕了?”
十三郎坦然承认,说道:“我亲眼见过真灵出手。”
夜莲说道:“凭你便能让它出手,真灵未见得有多可怕。”
对于可怕,各人自有衡量标准;寻常人因对手神通威力强大而畏惧,但对有些人来讲,能让对方动手,意味着彼此间的距离并非遥不可及,自也不再可怕。夜莲便是这样的人,她知道十三郎绝不会比自己弱,因而觉得疑惑。
十三郎说道:“误会了。出手的是真灵级修士,嗯,只是他的一道神识投影。”
听了这句话,夜莲沉默了很长时间,说道:“你的奇遇还真多。”
十三郎说道:“和你没法比,随便泡个澡,轻轻松松保持领先。”
话不好听,所讲确乎实情。以十三郎的经历,不说整个世界,起码沧浪无人可与之相比。经历这么多风波险恶,十三郎才能达到如今程度;与此相比,万世之花进入仙池,数十年从元婴达到化神,造化堪称逆天。
夜莲平静说道:“仙池不是泡澡,也不是谁都能泡;换成你,必死无疑。”
得到从来与付出等价,十三郎当然知道仙池不是谁都能泡,之前不过那样讲,纯心表达嫉妒罢了。至于换成他会不会死,反正轮不到,十三郎懒得回应。
夜莲说道:“真灵也是从你这样成长起来。”
十三郎说道:“留点力气操心你自己吧,我相信四足会认真栽培叮当,将来......算了算了,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讲。”
夜莲说道:“叮当强大,你不高兴?”
十三郎冷冷说道:“猪越肥壮,距离屠刀就越近。”
这样的比喻从十三郎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冷酷。夜莲默然片刻,沉吟说道:“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在没有把握抢回叮当之前,你都不会再用心算计我?”
十三郎好奇说道:“怎么,怕了?”
夜莲坦然说道:“有一点。”
十三郎微愣说道:“我是不是应该得意?”
夜莲没什么表示,说道:“主要是不想因防范你分神。如果你同意,我以三世记忆为誓,在没有把握抢回叮当之前,不再与你为敌,如何?”
三世记忆,三生族最毒、最不可违背的恶誓,就像当初大灰中的葬思咒一样,本质是一种无形诅咒;当今世上,仅极少数人知道这条誓言,其中自然包括十三郎。
如此便意味着,在达到某个遥远目标之前,夜莲与自己不再是敌人,且会拥有共同目标。
“交换吗?”
十三郎说道:“对你而言,这不太公平。”
的确不公平。十三郎如想帮助叮当融合,提前杀死夜莲多有不便,反之夜莲没有这重顾忌,只要有机会,便可痛下杀手。
“我知道。”
夜莲早已想得通透,平静说道:“我愿意。”
“有点意思。”
十三郎认真想了想,最终坚决摇头,说道:“我不答应。”
结果出乎意料,夜莲神情有些愕然、或还有几分羞耻。强压心头怒火,万世之花默默思索,目光慢慢变冷。
“剑尊之事,你怀疑与我有关?”
“真相没查清前,我怀疑所有人。”
十三郎坦然回应道:“我怀疑你,怀疑丹楼,怀疑雷尊,怀疑双盟、燕尾等等,我甚至怀疑老师自己想寻死,我怀疑院长知道老师怎么死,但因为某种原因不能说出来。”
听了这番话,万世之花目瞪口呆,望着十三郎的目光有震惊,有不解,渐渐复杂莫名,直至变成怜悯,或者怜惜。
怀疑一切,听起来何等豪迈,但若真的是这样,便意味着不能相信任何人。
这样的日子,谁能忍受得了?
“有件事要说清楚。”
十三郎神情平静,看上去一点都不觉得日子难过,说道:“我不与你立誓,不是因为老师。”
“那是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人。”
“你......”
“你什么你?你不是女人?”
“......”夜莲压制不住心中愤怒,作势将起。
“女人呵女人,为何总要假装坚强。”
万世之花的举动,十三郎视如不见,先是朗诵般感慨一句,神情陡变。
“女人,给我记住下面的话。”
撕开温和外衣,十三郎指着夜莲的鼻子,目光骄横,匪气十足。
“上辈子,本少没占过女人便宜,这辈子也不会。”
“放肆!”
修道至今,万世之花何曾受过这种羞辱,神辉骤展,双手印决顷刻间成型。
“正事要紧,没空和你闹。”
十三郎早已准备妥当,动也未动,随手翻出一张画轴。
“帮忙看看,这上面的人是谁?”
“......”
虽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夜莲仍不禁稍转目光,瞥向那副徐徐展开的画。
就是这一眼,万世之花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一样,再也挪不开。
“三重楼兰?是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