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回去——”
“嗯。”
仙尊弹指,一道晶灿绿光将二人身影环绕,在将将跃出螺壳的瞬间——
翡翠忽然想起:“那般若心经能不能不要拜读了?那玩意实在枯燥的很……”
“不可。”
“……”
“回头将心得笔记交予本尊。”
“仙尊……不带这样的!您这是草菅人命啊!”
……
翌日,翡翠一手撑头一手捧着本般若心经,正是愁云惨淡之时忽听螺壳中传来井龙王爷的声响来——
“仙姬~你还诵读般若心经啊~”
龙王爷的语气很是欢快,看来昨日那一场午觉应是休息得很好。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未等翡翠回答,他自己先来了那么一段,语气抑扬顿挫,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翡翠来了兴致:“怎的?龙王爷你在螺壳里还能听见我诵读般若心经的声音来?”
井龙王笑了:“神不才,这点伎俩还是很拿得出手的~“
“从前我闲暇之余也会找本佛经诵读一番,陶冶陶冶情操,这般若心经倒是我当年常看的。”
“是么?”
翡翠正愁不能参透这拗口深邃的佛偈,听他这么一,忙欣喜道:“方才我正在想,既然这佛偈上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寄语世人莫要追寻那些富贵荣华,所谓浮华一场梦到头来唯有一场空?”
井龙王沉默了一番后道:“诚然仙姬你此番解释得无错,但又只解释到了一面罢了。”
翡翠问:“不知龙王有何解?”
她摆正了姿势,听他娓娓道来,窗外树影纷繁,暖风吹拂,日光大好。
井龙王的声音略带沙哑,听在心上却有一种莫名的熨贴感——
“此佛偈旨在令众生明白万事本无其永恒的体现,一切皆将坏散,教我们不要对万物起执情,而使身心不得自在。然而有些人谈空却又恋空,其实恋取世事和恋空并无分别,同样是执取而不放。恋空的人弃绝一切以求一个空字,最后还是有一个“空”的意念无法除去。殊不知万事万物本空,弃与不弃都是空的,有弃绝的念头便已不空,爱空的念头已是“有”了。”
见翡翠不答,他又道:“就好比你现在想要参悟这本佛经,然最后的结果你还是半知半解,而这佛偈却在你心上生了根,令你久久思索回味,这便是世人所的执念。”
翡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这佛偈上得却是简单,可世人既知万物终将离散,又怎么能释然放下,须知越是得不到的,就令人越是执念难下。
“既然世间万物同这佛偈上所的那般,一切皆要离散,那么一切爱恨嗔痴又是从何而来,又何处而归?难道这些都终究是没有意义的么?”翡翠又问。
井龙王身处于一片昏暗的螺壳之内,唯有一线阳光从顶上斜斜倾泻下来,投射在他苍白英俊的面容上,他勾起嘴角笑了笑,缓缓对翡翠道:“佛没有明令你不许动情,而是告诫你不必执念,须知再浓烈的情感也抵不过世事变迁,总有一****终将散去。而佛祖慈悲,早已看透这一切,想要普渡这苦海众生罢了。”
翡翠不言,良久才又问井龙王:“龙王爷可曾爱执?可有放下?如何放下?”
井龙王回道:“神我又何尝不是这红尘中的一名过客,又怎能逃脱这情念枝梧呢?如今困顿至此,也不算是大彻大悟,不过是有所明了罢了。”
翡翠点点头:“到底,神仙也是这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中的一位,虽凡人对其来只是弹指一瞬,然神仙又能如何超脱于这万物相生之间……”
井龙王听了她那番老气横秋的话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联想起此时翡翠脸上必定是苦大仇深的模样,他不禁笑得更欢道:“仙姬,你还年轻,这世间万物还没一一看尽,又何必学我这个一只脚踏入棺材的老龙遁入空门啊?”
翡翠被他逗乐,不免嗔道:“你这死龙打趣一个万把岁的仙姬也不是甚么体面之事!不过话回来,你可还有什么事没有放下?”
“……”
井龙王沉默了良久,在翡翠以为他不会再开口之时,他轻声道:“若死前还有甚么放不下的,倒是有一件来……”
翡翠猜中缘由,心知他自是放不下那凡间女子。
她问:“你可是心中还想着那女子?”
井龙王回:“倒也不是想着,只是这些年来心中一直挂念着她好不好……明知她早已遁入无数次轮回,早已不是昔日的她,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看看她到底好不好。”
翡翠扶额:“老龙,方才你还头头是道地同我解释这佛偈,怎么讲到自己身上就不顶事了?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可你竟是想要淹死在那里头!”
螺壳内,井龙王不置可否地笑了:“既然放不下,那就记着,这不叫执念,这叫怀念。若放不下还要拼了命去放下,此便为执念。”
翡翠拧眉:“一派胡言,歪理歪理!”
二人静默一会后,井龙王忽听翡翠道:“那你想不想去看看那女子?”
他愣了一下,反问道:“我能么?”
螺壳外传来翡翠坚定的声音——
“我能便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只有此人魂识不灭,我便能让你看上她一眼。”
过了好久,她才听井龙王:“不必那么麻烦,想找到她很容易。”
阳春三月,江南水乡——
沿河两岸竖立着一排排白墙灰瓦的砖砌民居,一条蜿蜒的河从中流经而过,水质清澈泛着碧沉沉的光泽。远眺而去,数十座精美的石桥连成一片。
乌篷船咿呀而过,带来一阵桨声楫影,时值清晨,街上有三两行人匆匆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