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回头,往内屋里冲。
“祖母!”孟萋萋跑到内屋的当口,她茫然的看着孟老太君睁着眼睛,而她一点气息都没有了。大伯父大伯母跪在一边哭泣,孟宜莲哭的昏死过去,几位长兄悲痛难忍,一齐跪下。
“祖母……”孟萋萋又声的呼唤,忽而大哭不止,几步过去跪在榻边,紧紧抓着孟老太君的衣袖:“我错了祖母,你不要离开,我求您……”
旁人来扶孟萋萋,她却早已哭的瘫软的扶不起来。
孟老太君走的突然,死前还眼睛圆睁着,似是有心愿未了。别人不知,孟萋萋很清楚,孟老太君是放心不下她。
孟萋萋的大伯父孟知瀚上前替老太君合上眼,强忍悲痛,劝慰孟萋萋:“三丫头,可不得这样再哭了。母亲生前最疼你,你这样会叫她走的不安生。快起来。”
孟萋萋被两个丫鬟架起,她看着众人合力将孟老太君抬着去了正堂。
那里已是一片缟素。
一口漆黑底部雕祥云极乐神仙的棺材摆在正中央,闲杂人等回避,丫鬟们及大伯母替老夫人换了寿衣,将她的白发绾好,重新躺入棺材内。
两根白烛‘刹——’的燃起,众人哀哀的哭声飘荡在这细雨漂泊的夏末中。
无论众人怎么劝,孟萋萋都一直在灵前长跪不起。若有亲朋乡绅来凭吊,孟萋萋就会跟着他们一同向孟老夫人磕头。直磕的她额头红肿,她却依然不肯起。
大伯母玉氏怕她受不住:“萋萋,你帮伯母去老太太房中瞧瞧还有没有漏下的,若有了一并拿来,我们一起给老太君烧过去。有许多她心爱的佛经,也一起带去。”
孟萋萋这才让燕纱扶着起来,一阵头晕目眩后她强忍住,红肿着眼睛回了孟老太君的厢房里。府内已被人挂上了白色灯笼,孟萋萋推开门,祖母房内还未来得及收拾妥当。
这屋子里都是孟老太君生活的痕迹。她看到一半搁在几上的经书,那串老山檀的温润佛珠,孟老太君生前最喜欢的那个青色麻姑献寿的梅花瓶。先前给孟萋萋做了一半的鞋子,还搁在她梨花木床榻里侧。
孟萋萋红着眼将孟老太君生前最喜欢的佛经收了起来,一并带去了灵堂。
京城中许多受过孟府恩惠的人听闻噩耗都来吊唁了,大老爷孟知瀚虽然悲痛欲绝,但还要起身招待来客。家中的大事事都暂且交给了他夫人玉氏掌管。已经出嫁的孟宜慧带着丈夫一起回来,孟萋萋孟宜莲与她姐妹三人相见,顿时都是泣不成声。
皇宫中皇上和皇后分别派人来吊唁,谢崇明若不是身子不好,竟想自己下榻来孟府。现在孟老太君去了,孟萋萋无人庇护,他要想办法给孟府几个官职才是。皇后想接孟萋萋入宫住,被孟萋萋凄然拒绝了。
随着皇上和皇后都有了表态,越来越多的官员大臣****来吊唁。众人中,有人哭的真心实意,有人哭的虚与委蛇。
孟萋萋木然的跪在蒲团上,她整日整夜都没有合过眼,也未进过食。
外头的雨也从未停过,一直到第二日深夜,盛嘉彦听闻消息急忙赶回了京城。
他满身雨渍,像是骑着快马赶回来的。
盛嘉彦看见灵堂里背对着他跪在蒲团上的瘦弱背影,他心中一痛,恨不能将孟萋萋揽在怀里安慰。
可他的脚刚踏上台阶,灵堂里的人唤了一声:“二少爷回来了。”
孟萋萋清冷的声音立刻呵止了他:“不准进!”
盛嘉彦步子一顿,眼色忽而幽深下来:“萋萋?”
孟萋萋从蒲团上站起,她容颜清冷惊艳,虽面色憔悴,但不减半分绝色。她挺着脊背高昂着头颅,眼里满是陌生和冷然:“这个灵堂谁都可以进,唯独你盛嘉彦不行。”
盛嘉彦就这样立在廊下,他的衣袖还在一滴滴的落水:“萋萋,发生了什么?”
他正欲再跨一步,哪儿知孟萋萋动起怒火来,当下厉声吩咐:“来人!盛嘉彦若是敢闯灵堂,把他给本公主就地拿下!”
周围登时窜出许多带刀侍卫,盛嘉彦身后他自己带回来的亲兵也猛地抽出寒剑来。
盛嘉彦眉头紧蹙,神情晦暗:“萋萋,你当真要与我刀剑相向?”
孟萋萋一步步走的近了些,她虽是极力忍着,眼泪却不住的落下,然她声音还是那样无情:“过几日,我会恳请大伯父将你从孟府中剔除名籍。从此以后,你与孟府再无干系。”
盛嘉彦看见她眼睛下一团青色,他刚收到消息时便抛下所有赶了回来。他猜想她这个时候是需要依靠的,饶是孟萋萋态度再决绝,盛嘉彦现下却只担心她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晕倒。
他愿意为了孟萋萋退让。
“明日我再来。”他罢,再度看了孟萋萋一眼,转身带着将士们离开。
他走后,孟萋萋才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往后跌去。方才被这架势震慑住的大伯父大伯母慌忙扶住了她,孟宜慧向自己夫君使了个眼色,秦越会意立刻踏步出去追盛嘉彦。
孟萋萋眼前陡然一黑,仿佛这两日来的折磨和坚持,都在见到盛嘉彦后消散了。
第240章 阿彦的退让
孟萋萋在梦里浮沉。一会梦见阎王陛下坐在龙座上,梦到他在廖阳殿内向众冥吏安排工作。一会又梦见凤凰坐在黑龙的肩膀上看烟花。无论是黑龙还是阎王,都是盛嘉彦的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几回魂梦,与君同。
最后孟萋萋梦到盛嘉彦站在孟老太君的灵堂外面,眼神清幽孤寂的望着她:“阿孟,你当真不信我?”
孟萋萋哽咽无言,想要开口,却是先涌出一眶热泪。
盛嘉彦一步步踏了进来,他拉过孟萋萋的手:“从此往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怕。我会护着你,知道吗?”他语气平静而坚决,带头走在前面,孟萋萋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看着盛嘉彦的背影像一座高高的壁垒,仿佛能为她遮风挡雨。
当她心下犹豫,想要主动牵住盛嘉彦的手时,梦忽的醒了。
她握了一场空。
孟萋萋睁着美目瞧着床榻上垂下的幔帐,一直睁着双眼到亮。今是孟老太君下葬的日子,大伯父孟知瀚已经请了人来祈福超度,孟府也准备了白事筵席。
孟萋萋一脸憔悴的被燕纱打扮妥当,便扶着燕纱的手踱步到外堂。
她身份尊贵,今日是要跟着大伯父接见外客的。